张云
巍巍的雪山旁,古老的丝路上,我与喀什相遇、相知,一年的援疆生活,让我深深体会到了喀什的美,“不到喀什就不算到新疆”,确实如此,这里有悠远的历史,这里有动人的传说,这里有淳朴的民俗风情……轻轻执我瘦笔,裁来一尺大漠的明月,饱蘸这塞外的豪情,记下我生命中最难忘的经历:喀什,诗意流淌!
香妃墓
依稀记得那个下午,天空中似乎还飘洒着零星的细雨,朦胧中,灵魂似在时空里穿梭,雨打在脸上,惊醒了我的秋意,是有些凉了。穿过眼前的帘幕,突然觉得深秋的喀什有些萧疏。很多时候,萧疏比繁华似乎更耐人寻味吧。只是我不知道,下一个站点,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来到这个地方——香妃墓。听了导游介绍,才知这墓原名叫“阿帕霍加墓”,墓内葬着的是阿帕霍加及其整个家族的后人。而这香妃,就是乾隆的爱妃,她本是阿帕霍加的后人,因自幼身上带甜甜的沙枣花香,人称为“伊帕尔罕”(香姑娘)。
沙枣花香?会是一种怎样的味道呢?像喀什的金胡杨那样,散发着醉人的温暖吗?还是像故乡的槐花,溢着幽幽的芳甜?我想象不出,但是我能感觉到,这天生的一段清雅体香,带给伊帕尔罕了太多太多,有世人的膜拜,有天下女子的艳羡,有大清天子的一见钟情、呵护有加……这满满的荣宠里是不是也藏有二十八年远离故土,骨肉分离的痛楚呢?这痛是否也曾惊醒了这香女子的柔弱的内心?是否也曾打湿了她企盼的双眸?那轻盈透骨的泪珠儿,是否也曾伴着她惊鸿般的舞姿,落入乾隆爷那玄幽芳泽的碧玉盏?
墓群的墙外饰有青花白的琉璃瓦,清凉素雅,而又不失庄重。我怀着虔诚而的心,立在门外,我不敢闯入。逝者为大,我不想惊扰了这里的人们。
等同去的人们回来,看拍的照片,我有些惊呆了,这维家女子,即便一身戎装,英姿飒爽里也透着女儿家的娇柔,温婉白皙的脸庞上,那双美目,也是顾盼生辉。同行的朋友告诉我“相传在香妃去世后,乾隆帝念及她往日思乡的愁苦,便派一千人护送她的灵柩返回故土,一路上小心翼翼,不准灵柩着地,整整三年,才来到喀什呢!”
哦,是吗?如此说来,这皇帝倒也有情有义。我似乎看到了浩浩荡荡的人马,在戈壁滩上艰难地行进,在漫天黄沙里执着地前行。
可是,据考证,香妃去世后葬在了清东陵,这里,应该只是香妃的“衣冠冢”。
可是,我还是愿意去相信那个传说。
抬头看看天空,雨不知何时歇了,只留剪剪云儿,云雾幻影里,我折叠起自己的思绪,只愿那一抔净土,掩去这几多流芳吧。
达瓦昆湖
坐在流淌着维吾尔风情音乐的小车里,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苍翠欲滴的阴凉,“是去看沙漠吗?”我有些怀疑了。
一路走来,路两边飞奔着闯入眼帘的全是蔚然深秀的林木,那一排排挺拔的是白杨,那一株株“冠盖摩云”的是馒头柳,那一树树开满了小黄花的是沙枣树,还有,尽头那伸展着婀娜身姿的是红柳,嫩紫的新芽啊,宛如姑娘粉嫩的小脸上刚刚浸润的胭脂,妩媚而又多情。
“快看,快看,这些小扇叶片的是胡杨。”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扇形的叶片,锯齿印痕,清新脱俗的绿,视线下移,我不禁呆住了,这胡杨的枝干枯槁嶙峋,甚至,有的树皮已然干枯,将要从树身剥落了,可如此苍老的干却能滋养出这般洒脱的绿?我不得不感叹大漠的神奇!
“到了,到了!”不知行了多久,车厢内突然喧闹了起来,抬眼望去,车窗外,茫茫无际的大漠毫无过渡地突兀在眼前!
下了车,夐夐飞尘,漫漫黄沙,随着天边的阴云铺天盖地而来,迅疾得让我无语。更让我无措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一湖碧波!广阔无垠,浩淼荡漾,微风轻轻拂过,湖面鳞波粼粼,宛如锦缎上闪动着银线的光芒。
“关于这湖,还有个美丽的故事呢!”一位牵着骆驼的维吾尔族老者从我们身边经过,他深情地看着湖水说。我们有些诧异,可这老者并不看我们,只缓缓地讲述着:很久很多久以前,这里连年干旱,为了让百姓生存下来,国王就带领大家一起凿井挖水,连公主达瓦昆也跑来帮忙,不知过了多少天才挖得沙漠里有些濡湿,仍是没有水的踪影。看着百姓们受苦,公主心里难过极了,她半夜里偷偷跑出来继续挖水,她的手指挖出了鲜血,她的汗水流在沙漠里,她的眼泪落在在沙漠里……第二天,前来挖水的人们被眼前喷涌的水流惊呆了,他们看到他们善良的公主与水流汇聚在一起,化作这美丽的沙漠清泉!
这就是达瓦昆湖又称为公主湖的缘故吧,而这达瓦昆沙漠也正是因这达瓦昆湖得名。我看着眼前的潋滟湖光,想着那位善良的女子,愈发不能自拔,抬头时,那位老者已经牵着骆驼走远了。
可千真万确,这湖确实是流淌在沙漠里的水,一年又一年,它灌溉着这里的庄稼,它养育着这里一代又一代勤劳的人儿,善利万物的水啊!这柔软的粼光里,可曾闪动着那美丽女子多情的眼波?这烟波浩淼里可曾跃动着那善良女子柔软的心?上善,若水。沙漠里的水更是弥足珍贵。我无力描述这片水域的美,唯有默默地凝视。
“快来,快来,我们去穿越这沙漠。”同行的友人在喊我了,他们已经在当地牧民的指导下骑上了骆驼,一个个如画中人一般,我擦擦眼睛,就在某个瞬间,我感觉我看到了古丝绸路上那些伟大的行者。我跑过去,那个准备载我的大家伙缓缓跪了下去,待我爬到它的背上,它又缓缓站了起来,尽管它的动作很是缓慢,可我的身体还是随着这“沙漠之舟”的节奏开始摇晃,抖动。它蹄下扬起的尘埃和着沙漠植物花絮一起飞舞,一路上,骆驼们经常停下来,把嘴巴伸向路两边的芦苇、梭梭草,更有趣的是,还有三只小骆驼一直跟着我们的驼队,他们就守在我前面的那只高大的骆驼的身旁,还时不时地蹭一下大骆驼,间或,那大骆驼也会低下头来亲亲他们的鼻子,那大骆驼是他们的母亲吗?看他们那亲昵的表情,我又有些想儿子了。抬头看看远方,亲爱的宸,你还好吗?想你时,妈妈就抬头看看天空,我的儿子,你告诉过妈妈,你是那朵离妈妈最近的云。
翻过一座沙丘,又绕过一座山丘,回首看看我们的身影,被刚透过云层的阳光拉得好长好长。身后那一串串足迹,也深深印在这漫漫的沙海里,那是我们追梦的印记吧。
眼前愈发开阔起来,连绵的山丘,无垠的沙海,广袤中透着苍凉,豪壮中透着凄美,雄浑中透着婀娜,一波连着一波,层层叠叠,绵延至无尽的远方。
我从驼背上跃下,拼命地在沙漠中奔跑,我听到了灵魂的呼唤“只有你变得勇敢了,才能遇见更美好的生活!”
哦,达瓦昆湖,我愿拥有足够的勇气,来配得上你的美丽!
遇见乡音
昨儿个出去给小姑寄特产,回来的路上,看那路旁花池里生着几株蒲公英,长长的叶片上都是灰尘,只是每株头上顶着的那一髻黄色的花儿格外醒目。我停下来,细细打量着,这蒲公英是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吧,摘一朵花儿,回去泡水喝?
我伸出手来,刚想去摘,就听得身旁有人朝我喊:“哎,姑娘,这里的地都被污染了,你去东边田地里找吧,那里有好多呢!”
好熟悉的乡音啊!
我抬头看看,果然是一位同乡大姐。她见我还愣着,就用手指给我看“呶,那个方向就是东,你去看看吧,见村子就拐弯,田地里都是,我前两天刚摘了一大包。去吧,很好找的。”
想想也无事,去看看挺好,前方不是还有大片大片的蒲公英诱惑着吗?
我蹬上自行车,寻那蒲公英去。似乎过了六七个红绿灯的样子,一路上飞扬的尘土让我很是懊恼,继续前行,忽然看到左手边有一条林荫大道,两旁都是高大的白杨树,那杨树的叶子铮铮向上,直冲云霄,丝毫不旁逸斜出,真真地干脆,利落!这条路会通向村庄吗?我穿过路口,向这白杨林驶去。
在这高大的白杨林的尽头,居然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近了,近了,几株枝干嶙峋的柳树映入了眼帘,柳条很是明净,那叶子也绿得如初生一般。细看那柳树上还有一两个形状怪异的树洞呢,我走过去,趴在上面听了听,这树洞里得藏着多少秘密啊!几个孩子围过来,他们的小圆帽子上还插着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呢,“来,你们也来听听。”我朝他们挥挥手,一个个地听了,我问“听到柳树在说什么了吗?”他们朝我笑笑,跑开了。
远远望去,田里还有零星劳作的女子,裹着绚丽的头纱,拽着缤纷的长裙,她们时而俯下身来慢慢看,时而又蹲下身去用手轻轻侍弄那些新发的绿油油的菜苗。尽头的路上,还有几个扯着风筝疯跑的孩子,风儿一阵阵传送着他们的笑声。
路旁有一片桃花林,恰好迎面走来一位胡子白花花的长者,“我能走进去看看吗?”我一边放慢语速,一边还用手比划着。没想到这长者居然听得懂汉语,“进去,进去吧。”他那花白的胡子上下跃动着,他是在笑我比划的动作吗?
进去看看?花儿已将要落尽了,枝丫上的叶子却绿了起来,这新绿哦,有的还打着朵儿,有的已脉络清晰地舒展着腰身,楚楚动人!
不知怎的,相对于万紫千红的花儿,我更喜欢这滴翠的绿。常常想,如果真有来生啊,我就去做一棵树,站在风雨里,站在阳光里,静静地看过往的熙熙攘攘,我不要满腹的蒙络摇坠,我无须满腹的倾情怒放,因我知道纵有郁郁葱葱,纵有花满枝丫,还不是零落成泥,无人识,无人懂,倒不如无花无果,只留一身浓翠而又苍凉的枝干,倒也是风骨铮铮。
地上,大片大片的蒲公英仰着嫩黄的脸儿,在和阳光相互挑逗着,那细长的叶片上哦,沾满了嫩色的花瓣。几只蝴蝶在花朵间翩翩飞舞,驿动的翅上还透着几分晶莹的露珠般的光亮,这是刚刚破茧而出的蝶吗?好轻盈的翅!
坐在树下,嗅着这空气里混着新翻泥土气息的花花草草的甜味儿,凝视着这眼前层层叠叠的乡村画面,我突然有些思念那泊在“桃花坞”里的唐寅了。什么时候我也能如他那般,既可摘得桃花换酒钱,自斟自吟自欢颜,又可“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那该是怎样的快意人生啊!
风儿,轻轻地吹,枝叶间流淌的阳光也在随风晃动着,“哗啦,哗啦”,是光阴在唱歌吗?真想执一支竹笛,拎一壶老酒,拽一箱书籍,在这落花疏影里,斑驳我一生的时光!(作者系山东省援疆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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