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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树兰回村记

2013年01月09日14:33   来源:河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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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认记

大前年收秋前,吴树兰回来了,30年前从大吴庄走出去的闺女吴树兰回来了!吴树兰是大吴庄出的最大的“官儿”,她是省扶贫办的老处长,还是全国劳模、十二大代表,提起吴树兰,乡亲们别提有多自豪了。这次回来,吴树兰不是来省亲的,这次回来,吴树兰是来村里当党支部“第一书记”的。

这次驻村,本来也没吴树兰的事儿,是她闻讯后三番五次主动向组织上申请的。“第一,我曾在商水驻过村,有经验;第二,我是扶贫战线的老同志,一直盼着有个面对面为农民服务的机会;第三,大吴庄是我的家乡,我比较熟悉那里的情况。”到底是20多年的老处长了,吴树兰的请缨有板有眼、句句实诚。于是,2010年7月,省委组织部从省直派出的第一批“第一书记”,从18名全部男同志变成18名男同志加1名女同志,而且,当时已经53岁的吴树兰是这19名干部中年龄最大的。

吴树兰没有觉得这个“唯一”与别人有啥不同,要说有啥不同,她觉得“19个书记里,我是唯一一个女同志,我一定要顶起这个半边天的责任!”这就是唯一的不同。

少小离家老大回。出去闯荡了30多年的吴树兰,再次回到大吴庄,依然穿戴普通不咋讲究,连浓重的乡音,都未改变。

驻进村子一晃又两年多了,吴树兰如今甚至比当年还要土气,年轻时就不爱打扮,现在50多岁的人了,天天在农村忙,一忙起来索性连头也不梳了。

2012年9月18日下午,当正在新蔡调研的省委书记卢展工来看望驻大吴庄村第一书记,高大魁梧的新蔡县委书记贾国印和脸膛黑黑头发蓬乱的吴树兰一同迎上前来时,一时间,省委书记竟错将贾国印当成了从省城来的驻村第一书记,从外貌行头上乍一看,仪表堂堂的贾国印倒更像省城机关派下来的干部。大吃一惊的卢书记连连感慨地说,“你们看看吴树兰同志呀,哪有机关干部的样子,整天和老百姓在一起,晒得黑黑的,也不讲究,整个一农村妇女,不容易啊!”

吴树兰和大吴庄,确是浓得化不开。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在吴树兰心中,大吴庄始终是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无论身在何处,她仿佛都能从一个深呼吸中闻到家乡泥土的味道。

她曾经认认真真地查找并牢记大吴庄的地理坐标——北纬32度、东经114度。这个坐标,可以说是吴树兰永远的精神家园。

2010年7月30日,下到村子的第一天,吴树兰早早地就起来了。她从大吴庄走到小魏庄,又从小魏庄走到王腰庄,从王腰庄再走到大吴庄,把全村这三个自然村走了个遍。村头路边,房前屋后,垃圾遍地、柴草乱堆,污水横流、苍蝇乱飞。盛夏三伏,坑坑洼洼的路,走得吴树兰深一脚浅一脚满身是汗。走村串户中,吴树兰发现,全村1700多口人,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在家的不是老就是小,家家都没啥发展生产的积极性。村里的小学,破烂不堪,荒草丛生,由于老师积极性不高,教学质量不中,孩子们转学的转学、失学的失学。村民有个头疼脑热的,输个水,拿个药,还得跑到10里地外的乡卫生所。全村28个党员大部分是老党员,缺少新生力量。村集体没任何收入,别说办公了,连买笔、买纸的钱都没有。村干部也坦白地向吴树兰说,现在农村办点事很难,一是没人办事、办事没人;二是没钱办事、办事没钱;三是没法办事、办事没法。

头一天摸家底儿,吴树兰几乎一夜没睡着。她在日记中写道,“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这句诗正是此刻心情。几年来,我多次向组织要求下农村。今天,作为驻村第一书记,终于回到了翘首30多年的大吴庄村。来之前,不少人劝,说一个女同志,五十好几了,不在机关喝喝茶等退休,还折腾啥?他们不知道,我心没离开过农村。我想尽我所学帮助乡亲们探索一条贫困地区脱贫致富的路,带他们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不负父母给我生命,不负家乡父老养育了我。干不好,我就不回来。

那天,吴树兰还饱蘸激情地以短句言志:人生路漫漫,何惧三年。风里雨里真情见,三年后党检验。

治穷记

大吴庄穷,穷在没有集体经济,穷在没有村办企业,别说企业,村里连个手工作坊都没有,长期以来农民收入全靠种植业和外出打工。

年轻时,吴树兰曾经在村里喂过牛,喂过牛的吴树兰知道一个朴素的道理,牵牛要牵牛鼻子。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吴树兰首先想到的是要给村里办上几个企业。办什么样的企业?吴树兰开始琢磨。

正值收秋,村里村外秸秆烧得狼烟四起。吴树兰学的是畜牧,望着一堆堆堆在田里的秸秆,吴树兰想,这秸秆可是上好的牛饲料啊,用秸秆养牛,能消化大量秸秆,一斤秸秆按4分钱收,一亩地光秸秆就可以增加一二百元的收入,全村算下来,光这一项一年就能增加收入一二百万元。秸秆就地就能挣钱,谁还肯烧?秸秆用作牛饲料,农民也增收了,空气也干净了。办个奶牛场,牛奶挣的钱不用说,牛粪再投进沼气池,还可以发酵成沼气,做饭、烧水、照明都能用。吴树兰觉得,在大吴庄建个奶牛场,能够盘活一个产业链。

为了能够尽快建个奶牛场,吴树兰搜肠刮肚,把能想起的,以前曾经认识或亲戚朋友认识的老板想了个遍儿,然后开始一一登门拜访。开封,她去了,不成;承德,她去了,也不成;新疆,她也去了,还是不成——有的嫌大吴庄地偏路远,不愿去;有的怕大吴庄基础太差,收不回投资;有的嫌投资环境不好,净惹麻烦。前前后后联系了19家跑了好多趟,但趟趟都是无功而返。

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次,吴树兰通过朋友认识了河南天福文化有限公司的老板陈有富,一听陈有富也是学畜牧的,吴树兰来劲了,一趟趟去拜见。总是掂个小布兜的吴树兰,坐下来后,也总是从布兜里掏出个小本本,但其实,小本本基本不用打开,她要为大吴庄建个奶牛场的思路和打算、投入和产出、项目和账目,一点点一滴滴,仿佛都在她心里,她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算得精精准准、清清亮亮。望着面前这个热烈又老练的大姐,陈有富着实吃了一惊。他认同吴树兰的思路,也叹服吴树兰的精神,一半是信任,一半是感动,终于,陈有富拿出1000万元,在大吴庄投资成立了富宇牧业公司。

经济动起来,什么事都好办。经济动不起来,死水一潭,什么工作都不好做。吴树兰发展企业的劲头越来越大。

天龙禽业是新蔡县一家鼎鼎有名的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吴树兰考虑,依托天龙禽业,引导村里群众养鸭致富也是条不错的路子。可是,一家一户养殖既不方便管理又污染环境,更无法形成规模效益。于是她提议在村里集中建设养鸭小区,小区由村集体投资建基础设施,统一规划设计,由农户租赁饲养,合作社经营管理,统一销售。“集中起来饲养,啥都有人管有人问,大家就操心着多养鸭子、养好鸭子就行了。”村民们也都非常赞同。

为了激发农民的积极性,吴树兰把跑省里跑县里跑来的钱拿出来一部分,不撒“胡椒面”,而是用作奖励基金,“建一个800平方米鸭棚的,奖励6000元;建一个800平方米蔬菜大棚的,奖励2000元;一户养5头奶牛的,奖励400元。”这一奖,把农民的干劲奖出来了,一下就有三四十户报名。

无论是养牛,还是养鸭,都需要启动资金,吴树兰用自己的工资当抵押,贷来十万元,但也仅够帮两户养鸭户起步。她又把亲戚朋友发动起来,不厌其烦地逐一帮每一个困难的养殖户想办法贷上款。

有一天,吴树兰拉着村民魏海新的手看了半天说,“你这手不得劲,能不能试着养牛啊?”魏海新没想到,恁大个村,恁多人,连他出去打工时手上落下的毛病,吴树兰都看出来了,魏海新感动得直掉泪。后来吴树兰又跑来跑去帮他贷款买了25头牛。

吴树兰患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太好,驻村将近一年时又查出糖尿病,把存栏千头的奶牛场和5000平方米养鸭场建起来,运转起来,谈何容易。左右开弓的两件大事,这里头数不清的一件又一件具体的事儿,都需要她拍板定夺一一落实。何况还有村里办学、修路、建卫生室等等一桩桩一件件同时进行着的大事呢。

上面千条线底下一根针。一个村子虽小,但事儿却不少、事儿却不小。要么是钱的问题,要么是人的问题,要么是地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困难,一个比一个棘手,啥事都能找到村支书头上,真正当好一名支部书记,实在不容易。此时的吴树兰,也更加体会到省委派驻有经验的省直干部下村当“第一书记”的用意。

吴树兰披星戴月食不甘味,她叮嘱自己,一定要让企业尽快发展起来。企业发展起来了,农民就有钱挣,农民有钱了,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她的日记里,几乎每天都是繁忙的乡村生活剪影。

2011年9月10日

由于两个企业要开业,真是忙得不可开交。今天有六个车在紧张地拉奶牛,建筑队也在投入紧张建设之中。村子里的人没有人办过企业,还没有见过奶牛。我是学畜牧业的,这一下有了发挥自己专长的地方,一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要用尽全能把知识传授给他们,把奶牛场的路子走好,给农民一个发展的希望。今天又是凌晨三点起来,帮奶农赶牛做饭。夜里11点多了又去看养鸭户搞得怎么样了,一直到一点多才休息,一天睡了两个多小时。这个星期每天都是早上三四点起床,晚上下一点才休息,感到十分地累,十分地忙,也十分地幸福和充实。

2011年9月12日

今天中秋,女儿特地回郑州团聚。这边秋收,奶牛场又运行不几天,抛下这么多事回去过节,再好的大餐我也食之无味。

凌晨4点就起床了,去看了新来的奶户挤奶。又帮村民魏小新打了4个小时的秸秆,弄湿两双鞋,他非拉我回他家吃饭。

女儿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我不敢接,接了该咋说?晚上,和奶户们过中秋,30多个人坐沟里谈天赏月,很温暖,也都对未来充满希望。从早上4点到晚上12点,真是碰着床就能睡着。

2011年9月13日

村子里一派繁忙景象。奶农开始打玉米秆,农民开始拉玉米秆。奶场开始喂牛,开机挤奶。虽然现在一天只有一吨奶,但也是一举成功。今年打1000万斤青贮,就可以增加收入60万元,全村人均收入增加352元。7户奶农每户每年增加收入5万元,全村人均收入又增加205元。养鸭收入增加35万元,每人又可以增收205元。算下来,今年一年人均能增收760多元呢。

让农民发展经济,必须投入到里面解决实实在在的问题,而且得一个一个地做。还都有一些麻烦的问题。无论哪类问题,解决起来都十分困难,真是到了千辛万苦的时候了,但是从办企业中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曙光,今年光玉米秆收入这一项可以增加农民收入60万元,这是一个多么喜人的数字呀。一个党员,不能光对着党章对着党旗对着组织喊口号,却什么都不做,一定要想方设法给老百姓做事情。不做事的党员,半点马克思主义都没有。

吴树兰爱说,一顿饭不做就一顿饭不得吃,一棵树不栽就一棵树不会活,一分钱没有就一分钱不能花,村子里一个事不办就一个事都没有。吴树兰的哲学,就是为群众做事就得实实在在。

2011年10月2日,老支书吴文周惆怅地给吴树兰打电话说奶农打青没钱了,急需借20万元。吴树兰正在省人民医院挂着针,一听,急了,奶农没钱打上一年的草,料跟不上,到时候奶牛就下奶少,所以她一定得想办法先借到钱。挂了电话,吴树兰就开始四处化缘。向田云借了5万,向吴小伟借了5万,向妹妹借了5万,又把女儿林博留学带回来的1万美金也换成了人民币。钱凑够后,吴树兰就往大吴庄赶,到了大吴庄,已经晚上10点多了。她先到奶场看看7户奶农,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困难,又把刚刚凑齐的20万元钱亲手交给了老支书吴文周,让他们尽快借给奶农买玉米秆用。从奶牛场出来都夜里11点半了,她又来到养鸭小区,一群群黄茸茸的小鸭子对着吴树兰嘎嘎直叫,看着这些活蹦乱跳的小生命,吴树兰觉得一切苦恼疲劳都没有了,这个5000平方米的鸭棚,至少可以先让一些人实实在在带领村民致富呢。

回到住处,已经夜里12点多了,吴树兰这时才给自己打上一针胰岛素,由于时间挤不开,打针的时间又推迟了6个小时。她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一个人不管有多么强大,但都只有一次生命。人活着还是要多做一点事,让生命实现价值。身体不好,我更得抓紧做事,争分夺秒地为群众多做点事,一点一滴树立共产党员的形象和威信。虽然我身体不好,但我精神头好呀。人只要有了精神,什么事情都可以干好。我在夜深人静时还是想回味一下我的座右铭——人生弹指一挥间、名利地位值几钱,人品事业泰山重、做一小石立人间。

奶牛场开张不久的一天夜里,吴树兰忙到三四点才睡。早上刚7点,吴树兰正睡得香,奶牛户魏小新打来电话,说他的牛病了,想从省城请个专家。吴树兰想,一头奶牛一万多,牛病了可是农民的大事。于是她赶忙起来联系省里的专家曹杰坤教授,曹教授年龄大了,不方便去外地,吴树兰又买上礼物,亲自登门恳请他去一趟。第二天早上六点一起来,吴树兰就觉得很难受,头也疼。一出门,晚秋的凉风兜头吹来,吴树兰不由浑身直打冷噤。可她还是硬坚持着去接曹老师,路上她觉得身上越来越冷,胸闷气短,就拿个被子盖上,等接到曹老师她开始浑身直哆嗦。曹老师看吴树兰病得不轻,就坚持把她送回来。回来的路上,吴树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曹教授和司机紧急拨打120,吴树兰被送到了人民医院急救中心抢救,医生诊断是过度疲劳引发休克,总算还是比较及时。下午,村干部闻讯赶到医院,一进屋,吴树兰就跟他们急了,嗔怪说,“秋收的活那么多,正忙的时候,你们不好好在家里领着大家干活,来这里干啥?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把女儿林博读书的一万美金借走还不拉倒,去年林博在北京一家外企工作后,女儿不菲的工资就被吴树兰“盯上”了。盖村里的养鸭厂借的10万块钱,人家三番五次催债,吴树兰就又向林博借了5万。林博“愤愤”地向亲戚们告状说,自从老妈驻村后,我的压岁钱读书钱以各种名义各种理由隔三差五被她借走,我那段日子都是带盒饭去公司,同事问,你最近咋啦,购物比较多?我说,不是,最近家里比较困难。我每次回来看到她,都可怕、可愁。我每次催她还钱她都说快了,快有钱了,快有钱了。我一个小女孩,一个人在北京,开销也不小,你不补贴我就算了,短期的借你点也就算了,你要长期这样我也受不了。埋怨归埋怨,说起妈妈,林博还是格外钦佩,“我妈这人,我服了。算了,那些钱就算赞助她了,也就只能是她了。”

去年中秋节前林博回家探亲,一见到刚从村里回来蓬头垢面的妈妈,林博就先哭穷,“妈,我跟你说个事,我现在实在是没钱了!”接着,母女俩都心领神会地笑了。吴树兰亲昵地对女儿说,“今天晚上咱俩睡,我要跟你好好交流交流。”可当林博躺在妈妈身边,兴致勃勃“开说”时,耳边突然响起了妈妈一阵阵“呼噜呼噜”声,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奔波操劳的妈妈,太累了,到家里,她完全放松了,立刻就酣然入睡了。

吴树兰说,也真奇怪,在村子里是觉得自己还是个人,啥都能干,回到家里就瘫了,啥都干不动了。

(责编:吴斌、程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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