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斗沙:播下绿荫三千亩
戈壁黄沙,年降水量不足40毫米、蒸发量高达4000毫米,植树谈何容易?
荒无人烟,没路、没电、没房子;多风,风起沙即起。特别是春季,沙尘暴频繁,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起初,苏和在沙窝子里搭帐篷,雇几个民工挖坑植树。那时,最大的问题是吃饭,煮挂面、熬米粥,常常碗底全是沙子,不敢用牙咬,往往囫囵下咽;有时风太大,做不成饭,只能熬茶水、就干饼子凑合一顿。夜风卷来,简易帐篷里沙尘弥漫,一觉醒来满脸沙子。大家开玩笑说:“一天二两沙进肚,白天不够夜里补。”
没几天,民工纷纷卷起铺盖离去。苏和再到30公里外的镇里请民工时,许多人说“黑城我们不去,那里沙太大”。
“外国志愿者走了,民工也不来,但我不能走!”苏和说:“我的祖先蒙古族土尔扈特人几百年前东归回到祖国,把根扎在这里。我是当地人,不能跑掉,更不能哭鼻子,一定要为家乡的生态建设出把力!”
为把自己的“根”扎下,2005年他花3万多元盖起三间平房,又将10多年前那眼出水量日趋减少的老井重新淘洗。此时,一直放心不下他的老伴德力格来到黑城。这极大地鼓舞了苏和的信心,他到几百公里外买回1万株梭梭苗,尽数种到黄沙里。但因秧苗太细、长途运输、缺水浇灌、风大沙狂,没活几棵。
徘徊在沙丘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老伴心疼地掉下了眼泪。满满一年的辛苦化为泡影,也花光了全部积蓄。德力格多想把他拽回城里颐养天年,可这个向来不愿求人的倔老头却第一次舍出脸面向女儿及亲朋转借资金,要从头再来。
查阅资料、请教专家,打深井、找良种,2006年苏和在沙窝子里孵化出黑城第一个梭梭苗圃,当年育苗6万株,近距离移栽,成活率达80%以上。
苏和兴奋不已,铁锹舞得更勤快,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一棵棵幼苗“等水喝”。尽管梭梭是出了名的耐旱树种,但在其他地方每年浇一次水即可,而这里地表10多米以下都是干沙,每年得浇三次水。沙滩上没有灌渠系统,他只好用卡车拉水一株株浇灌。
“见水疯长”的梭梭,给荒漠带来了生机,也给它们的主人“布置”了“新任务”--嗅到绿色气息的骆驼、牛羊等牲畜远道而来,啃食梭梭嫩枝。为此,苏和每天除了浇水,还要步行去巡护,每趟10多公里路程下来,所背5公斤的水壶,喝得一干二净。后来,在地方政府的支持下,他在黑城北侧沙漠拉起一道16公里长的铁丝网围栏,连同稀稀拉拉的野生梭梭、红柳等残林保护起来,让它们自然封育。
在这远离城市的沙漠中,苏和还摸索出在流沙中打井的新技术,研制了给梭梭注水的节水枪;利用残枝败叶给梭梭苗包上“外衣”,防止野兔啃食;寻找一个个隐蔽的洞穴,往里灌水,治理鼠害。
不知不觉中,苏和已种梭梭3000多亩。林业部门检测显示,他的梭梭林已开始发挥防风固沙作用,黑城西侧上风口形成一条500米宽、3公里长的灌木林带,迎头砍断了扑向黑城的“沙魔”。
还夙愿:把“沙尘源帽子”摘掉
孤寂了多年的黑城,自10年前有了“新邻居”以来,重新有了人烟,苏和与老伴每年要在这里驻守忙碌8个多月。穆然的黑城,见证了他们被风沙掩去的层层足迹。
去年春节,老伴因滑倒胳膊骨折,苏和带着她到呼和浩特住院20多天后,就匆匆赶回来种梭梭。他还让在公路局上班的儿子请假,帮他打井。“儿女们现在也非常理解我,他们知道我离不开这里,我走了梭梭就得死。”苏和说。
德力格说:“其实,我最担心的是他的糖尿病,每顿饭前都提醒他打胰岛素。他本来不能干重活儿,年纪也大了,沙漠里就我们俩,如果他突然病倒,我真不知道该咋办。”
“愿意干,事事都好办;不愿干,处处是困难。”苏和说:“额济纳旗成为全国三大沙尘暴策源地之一,微尘能够漂浮到首都北京。黑城不能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上消失,‘沙起额济纳’的帽子也一定要摘掉!否则我们就是历史的罪人。”
不过,造林是需要资金投入的。10年来,苏和已累计把30多万元撒在大漠中,包括他和老伴的退休金,以及给儿子攒的买房钱。
“沙漠是个无底洞,多少钱也不够用。”然而,为了心中的夙愿,每年夏秋季节不忙的时候,60多岁的苏和放下“退休老领导”的面子,经常开卡车去打临工――给建筑工地拉材料,为商贩运输哈密瓜,想方设法挣钱补给治沙所用。
“苏和”,蒙语意为“斧头”。如今苏和这把“利斧”,砍断了侵蚀黑城的“沙魔”,还要带领群众砍断沙尘暴的根源。“要想可持续治沙,得应用钱学森先生的理论,大力发展沙草产业。”苏和说,这需广大群众参与,但前提是必须得让大家看到收益。去年,他开始在梭梭根部试验嫁接被誉为“沙漠人参”的肉苁蓉,等成功后,要把经验向周边百姓传授。
尽管道路漫长,但让苏和心里感到慰藉的是,党的十八大召开后,内蒙古自治区推行包括建设北疆生态屏障在内的“8337”发展战略,拯救黑河、保护黑城遗址成为当地一项重要任务,越来越多的志愿者从城里赶来帮他种树,许多当地百姓和一些企业受他的启发也开始做起了沙草产业文章。(新华网呼和浩特4月29日电 记者贾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