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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生命——追记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麻醉科陈绍洋教授

王欢院 王晓阳

2013年12月10日15:33   来源:陕西日报

原标题:燃烧的生命

陈绍洋教授在作报告。(资料图片)

我们来晚了。他已经定格在一幅照片中:身着戎装,笑容灿烂。

我们来晚了。“三十年来,头戴蓝色的手术帽,身着短袖的手术衣,冬天外面裹一身军大衣,风风火火地奔跑在手术室和病房之间”,这道独特的“风景”,我们再也看不到了。

然而,我们却听到了他的心跳,听到了他灵魂的歌唱。

同事们说:“他创造了多项全国麻醉界的纪录;在生命的最后14个月,经历了肝脏移植和股骨头置换两个重大手术后,只要能爬起来,他依然每天坚持救治病人、指导科研达10余小时……”

患者们说:“他时刻为我们着想,把我们的生命看得比他自己的生命还贵重。”

妻子和女儿说:“他给予我们的关爱,比给予患者和学生的少得多。但我们知道,他深爱这个家。”

在人们悲痛的回忆中,我们分明看到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真真切切地活着,活在人们的心里。

让我们记住他吧!陈绍洋,这个普通而又伟大的名字。这位人民的好军医,他像蜡烛一样,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用生命践行了党的宗旨,将爱的温暖永远地留给了世界。

若我走到人生最后,愿将双肾捐给所需患者

2012年3月29日,在手术台前连续奋战8个小时、滴水未进的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麻醉科教授陈绍洋,在准备为一位重症病人实施麻醉时,突然肝区剧痛,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

“陈教授,您怎么了?”一旁的主刀医生关切地问:“要不您休息一会,让其他医生来麻醉吧?”

陈绍洋摇摇头,示意自己坚持得住。他咬紧牙关,用拳头顶着腹部完成最后一台手术后,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次日,在家属和同事们的逼迫下,他去做了超声检查。医生发现陈绍洋肝脏上长有4个鸡蛋大小的瘤子,已经顶破了肝膜,确诊为肝癌晚期。

而就在确诊前,他刚刚为三名重症病人进行了手术麻醉。此前一周,他曾三次飞往北京、昆明等地参加学术交流。

“发现得太晚了。”陈绍洋的妻子罗兰悲痛地说:“他像个陀螺一样整日为别人不停地转。每天早上7点前出门,经常凌晨以后才回家。常常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里有时间去查体呢?”

而就在确诊肝癌晚期的当晚,陈绍洋依然像往常一样,如约来到麻醉科会议室,听取研究生学习进展情况汇报,检查研究生毕业论文答辩幻灯,并逐一提出修改意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浑然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一个肝癌晚期患者,需要卧床休息等待手术。妻子打了几次电话催他回家,见他没有反应,心急如焚地找到科里来,一直等到深夜才一起回了家。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而煎熬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罗兰嘱咐陈绍洋:“今天早上别吃饭,去做一个PET-CT检查(了解癌细胞扩散情况)吧。”

“今天不行呀,我还有三台手术麻醉。”说完,陈绍洋头也不回地走了。

罗兰焦急之下,找了医院领导。在领导的强烈要求下,陈绍洋终于离开了手术室去做检查。

2012年4月1日,西方的愚人节。命运和陈绍洋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昨天还身着手术衣给别人麻醉,不到12个小时,躺在手术室里等待救治的成了他自己。

为了挽救这位人民的好军医,西京医院组织了最强力量,紧急为陈绍洋实施了肝脏移植手术。

术后不到一个月,身体刚刚有所恢复的他,不顾大家劝阻,就搬来了电脑,撑起了小饭桌,摆上各类书籍,把病房布置成了办公室,重新开始了自己一天10多个小时的学习工作。他牵挂着他的8名研究生,其中两人即将论文开题,3人面临毕业,另外3人的实验正进行到关键阶段。

学科建设、学术交流、申报科研项目、联系国际合作课题、指导研究生。每一项,对一个健康人来说都需费尽心力,而对于一个重症患者来说,就是生命的最后冲刺。

第四军医大学校长赵铱民去看望他,见他还在病床上看书,劝他:“绍洋,你现在主要的任务是休息,别想着工作了。”想了一下又赶紧补充说:“你要实在忍不住,就看一小会儿吧。”

他歉疚地回答:“我这个习惯改不了。希望再给我一些时间,我要把我的经验全部写下来……”

“肝脏手术移植后,在病房里,他总是忘了自己是一名病人。经常帮助我们为患者进行心理辅导,鼓励患者坚强面对病情,甚至常常帮助我们处理紧急情况。”肝胆外科副主任陶开山心痛地说。

2012年5月21日傍晚,陈绍洋正在移植中心病房进行术后恢复性锻炼,在经过监护室时,透过玻璃看见肝移植术后病人李志铭起身时忽然晕倒。他忘了自己也是术后重症病人,冲进监护室参与紧急抢救。

医护人员赶忙劝他:“陈教授,您赶快回房休息,这里有我们呢。”他一边主持抢救,一边着急地说:“这种情况我有经验,救人要紧。”

一分钟后,李志铭心脏恢复了跳动,苏醒过来,而虚弱的陈绍洋已是满头大汗。

陈绍洋心里时刻装着病人,还装着万分的坚强和乐观。8个月后,因为癌细胞转移,陈绍洋接受了股骨头置换手术。

面对死神的步步紧逼,陈绍洋忍受着身体的巨大痛苦,反过来安慰关心他的人们:“不是还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希望吗?怎么我就不能是这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对陈绍洋来说,从医生到病人角色的转换,令他有了新的体验。他对罗兰说:“我实施过无数次肝移植麻醉,但只有亲身经历了肝移植,才真正体会到了这种痛彻心扉的疼痛。过去我们为病人做得实在太少了。”手术后他定时服药像做学问一样严谨,坚持锻炼像做手术一样拼命,常常自己推轮椅直推到双手打满血泡,做拉伸直做得双腿肌肉血肿。

罗兰和女儿劝他不要心急,他却说:“你们知道患病的体验对于一个麻醉医生来说有多宝贵吗?我一定要快些重新工作,好让更多的病人从我的体验中受益。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我的平生所学,最大程度地留给学生,留给后人。”

他的恩师,著名医学专家,85岁高龄的臧益民教授带着老伴来探望他。看着他忙碌而消瘦的身影,恩师心疼地劝他要好好休息。他诚恳地说:“我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虽然我现在身体很差,但脑子还没坏,趁还能撑得住的时候,尽量多做一点。”

老教授的眼眶湿润了,缓缓地举起右手,给自己的学生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病魔并不顾惜这位可敬的人。它来得匆匆,太匆匆。

2013年8月4日12时50分,年仅50岁的陈绍洋走了。离开了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手术台,离开了深爱他的亲人、感佩他的同事、感恩他的患者和学生。

从发病到离世,短短14个月的时间,陈绍洋接受了大大小小9次手术,23次化疗。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他仍坚持审阅各类稿件30余篇,批改研究生论文十几万字,查阅了百万多字的文献资料,指导科研课题8项,编写了20余万字的教材。

在弥留之际,他用颤抖的笔迹,留下了最后的嘱托:若我走到人生最后,愿将我健康的双肾,捐献给所需患者,也为我的医学事业做最后一点贡献……

这是一个从医30年医生的最后心愿,也是一个崇高心灵的最朴实表达。

从护士到军旅名医、麻醉大师

陈绍洋的起点并不高。他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勤奋”的全部内涵。

1963年4月,陈绍洋出生在浙江绍兴一个贫寒的农民家庭,排行第七,是家中最小的弟弟。他的哥哥1970年在部队执行任务时牺牲,被追认为烈士。从小崇拜哥哥的他萌生了最初的英雄情结。

从记事起,深夜为年迈多病的父母抓药,崎岖的山路、阴森的水塘、被脚步惊醒了的狗的狂吠,是陈绍洋一生中最为难忘的回忆。亲人的病痛令他立志从医。

1980年,刚满17岁的陈绍洋考入了第四军大学护理学校,获得了免费上学的机会。在四医大这块英雄辈出的土壤里,在部队的大熔炉里,更坚定了他以医报国的信念。

“我和绍洋是同学。入学时大部分同学都很灰心,认为我们毕业后只能当个护士,没有多大前途。但是陈绍洋劝我们,只要好好学习,就一定能做个有用的人。”西京医院数字化中心田玉兔副主任说。

从那时起,陈绍洋的书包里就始终装着“三本书”:一本护理专业书籍、一本三年制大专教材、一本五年制本科教程。晚上宿舍熄灯后,他打着手电钻在被窝里学习;怕影响舍友们休息,他又到厕所对面的水房里学习。

就这样,通过自学和旁听,陈绍洋在护校毕业后不久,就自修完成了本科课程。

在麻醉科库房存放器材的角落里,挤放着一张书桌,上面堆满了各种书籍和专业期刊。那就是陈绍洋的学习室。

“我的起点比较低,底子比较薄。怎样才能使我的学术和医疗水平得到提高?我只有挤出更多的时间去补习。如果我每天挤出3个小时去学习,那三年下来我不是比别人多上了一年学吗?”陈绍洋说。

对此,妻子罗兰深有感触。从自家的窗户就可以看见陈绍洋办公室的灯光,但深深相爱的夫妻咫尺天涯。每天下午回家吃过晚饭就去办公室学习,一直到凌晨时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这是陈绍洋从医30年来一直坚持的习惯。

很多人认为,麻醉师的工作不就是打一针,睡一觉吗?在普通百姓的眼里,外科医生是主角,麻醉医生只是配角。

而陈绍洋则说:“在手术台上,外科医生是治病的,麻醉医生是保命的。”他认为,麻醉不仅仅是一门科学,更是一门艺术,要做到“梦醒之间,游刃有余”。医生1%或者1‰的医疗失误,对于病人和家属来说,却是100%的悲剧。他每次从麻醉中寻反思,找差距。

功夫不负有心人。靠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勤奋,1995年,年仅32岁的陈绍洋在“麻醉技师”这个辅系列岗位上,凭借无可争辩的实力在学校的“人才打擂”中脱颖而出,破格晋升副高职称,轰动全校。

之后,从辅系列到主系列,从副高职称的技师到副教授再到教授,陈绍洋一步一个脚印,从一名普通的护士成长为一名军内外知名的麻醉专家。

“陈绍洋是医院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工作量是常人的两倍。他以挽救病人为最大快乐,创造了麻醉界一个又一个奇迹。”西京医院院长熊利泽赞叹说。

罗兰还清楚地记得,1997年6月30日,正是香港回归祖国的前夜,医院正要为一名7岁的女孩实施国内首例活体肝移植。

为确保手术成功,医院邀请日本医生前来指导,但麻醉却需要独立完成。在既无外援,也无经验可以借鉴的情况下,陈绍洋带领团队潜心研究,提前数月查阅了大量国外文献,收集病例,制定术前准备、术中管理、术后配合等一套完整麻醉方案。术后,他又带领大家24小时吃住在病房,密切观察患者病情,并做好应对各项突发情况的准备。

罗兰为丈夫录好香港回归的盛大场面,一连在家里等了三天三夜,却始终没有看到丈夫的身影,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接到。当她忐忑不安地来到陈绍洋的办公室,却看到在满屋子医护人员中,心爱的丈夫正低着头作记录。罗兰心里的怨气一下子消散了,化作了对丈夫的无限心疼。

2010年5月,一位患有胆源性胰腺炎、中度缓和性通气功能障碍的重症老人紧急入院后,外科教授建议尽快手术,呼吸内科教授却认为患者病情危重,无法支持手术。讨论陷入了僵局。

这时,陈绍洋头脑清晰地判断了主要矛盾所在,并提出尖锐的问题:“假如不做手术,再给一些时间,能否让病人的呼吸功能得到改善?”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陈绍洋继续追问:“如果不进行手术,从内科角度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治疗方法?”又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陈绍洋果断拍板:“既然手术是唯一的治疗办法,再拖下去病人的状况只会越来越糟,为了病人的生命,我们应当试一试。”

医生们深知,这台手术的成功与否,维持和控制患者生命体征的麻醉医生至关重要。陈绍洋这样的拍板,意味着将要承担巨大的手术风险和高难度操作。在陈绍洋的坚持和带领下,手术进行数十个小时,终于成功。术后仅仅10分钟,患者就清醒过来,两个小时后就坐了起来,10个小时后便可下地活动。

这些年,陈绍洋先后承担了世界第二例、全国首例换脸术,世界首例异位辅助性活体肝移植,全国首例心肝肾同期联合移植,世界年龄最小新生儿大面积烧伤患者救治等30多项重大手术麻醉任务,总结出一整套安全、有效、可行的大器官移植术麻醉方案,没有出现一例明显并发症、无一例医疗纠纷,创造了全国麻醉界的纪录。他在专业领域内潜心探索,先后获包括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在内的7项重大奖项;他探索总结的23项新技术、新业务陆续运用到临床,服务于患者,被誉为军旅名医、麻醉大师。

对此,西京医院政委董新平感慨地说:“陈绍洋是一个把职业信念看得比命重的人。从医30年,他以精湛的医术、高尚的医德恪守着一名人民军医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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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常雪梅、程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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