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珊
2018年04月26日09:24 来源:北京日报
▲周智夫年轻时的老照片。记者 和冠欣摄
▲周智夫生前喜欢读报,读报时还经常做笔记。记者 和冠欣摄
▲周智夫生前所使用的书桌。记者 和冠欣摄
阳光下,一枚枚军功章熠熠生辉。周智夫生前睡过的床上,整齐摆放着一套绿色的马裤呢老式军装。二女儿周卫平抻平军服,“这是爸爸最爱的衣服,穿了30多年,缝缝补补了许多次。”岁月流逝,黯淡了军装的绿色,却厚重了一位老兵不忘初心以身许党的底色。
3月28日早上6时许,周智夫因病去世,他平凡而忠诚的一生定格在了94岁。这一个月,周卫平认真研读父亲遗留下来的文字资料,如今,再看这身军装和军功章,她似乎理解了父亲,也读懂了一位老党员、一位老兵的精神世界。
“我想交一次特别的党费”
北京卫戍区某干休所周智夫的家里,至今仍用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立柜、木床和折叠饭桌,简单朴素的家具和陈设,默默讲述着这家主人的朴素勤俭。而就是这样一位老人,在人生走向归途的时候,一次性向党组织交纳了12万元大额党费。
晚年的周智夫百病缠身,胃下垂、冠心病、双耳听力下降,加上身患骨质疏松,站立稍久、走路略急、用力微猛就会骨折,2016年以来,一年中有七八个月只能躺在床上静养治疗。
“我要交党费。”去年7月的一天,周智夫把周卫平叫到病床边。女儿很诧异,“爸,您不是一直在交吗?”“我想交一次特别的党费。我下辈子还要做党的人。我时间不多了,也做不了什么事,只能交点党费。”
“他问我咱还有多少钱,我说别管多少钱,我够生活的,你自己怎么想就去做。”老伴儿娄淑珍支持周智夫的决定,她知道,他这个念头由来已久。
1924年,周智夫出生在苏北革命老区,年轻时目睹了日本鬼子烧杀抢掠的悲惨景象,也见证了新四军浴血奋战打鬼子的英勇壮举。1943年,年仅19岁的他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在第二年参军走上了革命道路。
一次战斗中,身为连队指导员的周智夫被敌人的子弹打中左肩窝、贯通右肺,战友们一边与敌人殊死战斗,一边用担架抬着他转移,先后7次辗转治疗。在极端简陋的医疗条件下,他幸运地捡回一条命,但右侧第六根肋骨被摘除,右肺叶切除近三分之二,落下三级甲等伤残。
“他总是念叨,当时战争环境那么恶劣,党和队友没有丢下他。他这条命是党给的,没有党就没有我们这一家子。”娄淑珍说。
不忘初心,报答党的救命之恩,成为了周智夫交纳大额党费的初衷。去年11月,交党费写进了周智夫的补充遗嘱。肺部感染住进重症监护室的他,昏迷中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的事办了吗?”
今年1月18日,周卫平和姐姐代表父亲,把12万元党费郑重交到中共中央组织部。1月20日,周卫平贴在父亲耳边说已经把事办完,戴着氧气面罩的周智夫,颤抖着双手接过党费缴纳收据,紧紧地按在胸口,顿时热泪盈眶,他给女儿伸出了大拇指。“他还举起手跟我击掌,以前他从没有这些动作,我知道他高兴。”周卫平说。
最后一次上党课
周智夫的卧室里,映入眼帘的是窗台上的书籍、报纸,两个发黄的本子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学习心得,旁边还有一个放大镜。
“放大镜、助听器、笔记本,是老周学习的‘三件宝’。”娄淑珍说,为了听广播、上课学习,一向节俭的老周专门花一万多元配了助听器。每次干休所的通播系统一响,他总会示意家人安静下来,把手拢在耳边凝神细听,生怕漏一个字。有了体会、遇到金句,他就记到笔记本上。
在周智夫的心中,党的创新理论就是共产党人的精神之“钙”。枪林弹雨的战争年代,辗转南北的工作历程,以及30多年的离休生活中,他始终热爱学习,抓紧一切时间读书看报、研读理论。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周智夫作为第二炮兵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到北京开会,受到了毛主席的亲切接见。周卫平还记得父亲回到云南时,“老百姓敲锣打鼓,我在人群中看见父亲戴着大红花。”
“那时学习忙,老周却乐此不疲。凡是所里集中学习都积极参加,总是提前到场、坐在前排,还经常把文件要过去学。”干休所第一任政委朱南璋依然清晰记得30多年前的场景,那一年整党整风的学习持续了两三个月,周智夫一次课也没落过。
活到老、学到老。这几年,周智夫身体上的病痛并没有阻挡他学习的热情,“我虽然走不动了,但还是想去听听党的声音,受受党的教育。”凡是所里集中理论学习,他一次不落,勾着腰、拄着拐杖,有时让家人推轮椅送他到学习室,从来不迟到。年龄大了,听力越发不好,他就挑第一排离讲台最近的那个位置坐下。
2016年5月的一天,“两学一做”学习教育党课辅导在干休所举行,上完课所有人都回去了,政委姜东军发现,坐在第一排的周智夫一直没有离开,便上去问他:“周老,已经下课了,您为什么还不回去?”
周智夫说话已经有些吃力,“姜政委,我感觉身体越来越支撑不住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上党课,今天特地留下来向你请假。”那一刻,姜东军被这位老党员的至纯党性深深感动。
党的十九大开幕那天,周智夫很想看看大会的盛况。那时他已经卧病在床,就让家人把他抬到客厅,从头到尾聆听了总书记所作的报告。第二天又拿着放大镜反复研读十九大报告全文,还将报纸送给子女:“你们传阅一下,要认真学习。”
“三多三少”的规矩
多为组织着想、多替组织分忧、多给组织添彩,少向组织提要求、少对组织讲条件、少给组织添麻烦,这个“三多三少”原则,是周智夫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的周智夫经历10余次部队整编、4次跨省搬家、20多次变换岗位。但无论怎样变,遵守党的纪律,坚守党员底线的信条却从未发生过动摇。
周智夫对自己严,对家人也不含糊,甚至有些让人觉得无情。上世纪七十年代,周智夫调任北京,任第七机械工业部第七院军管会副主任,这个时期,几个子女正值就业的年纪。身居要职的他却没有为子女跟别人打过一声招呼。
“曾经我要求过几次,我说,爸,以您这个资历的话,完全可以去个函打个电话,可以很快地把我调到跟你们一起。”大女儿周雪文当时一度不理解父亲。
“她爸就说,这么大了,跟着爹妈干什么。饭要自己吃,路要自己走,这样才有意义。”娄淑珍记得,二儿子周卫民从部队转业本可以回到北京,老周也不愿意叫他回来。
甚至在周卫平心中,父亲也有一点“窝囊”。
“我们姊妹5个,都没有沾过父亲的光。”初中毕业时,周卫平看到不少同学参了军,也想让父亲安排自己当兵,但父亲不仅不愿说情,还让她下乡插队锻炼。插队两年多,满以为父亲会帮自己安排个好归宿,但希望再次成为泡影,最后,周卫平自己在海淀区百货公司找了份工作。“这也导致我很要强,父亲不帮我,我就自己努力。”
2012年暑假,周智夫的大孙女带着孩子来北京看望他,期间孩子发烧急需到医院。孙女请爷爷要公车送被回绝,便私自以爷爷的名义向所里要了车。周智夫知道后严厉地批评:“我们家从没因私事用过公车,你这样做坏了规矩,以后不能这样子,否则就别来了。”
但孩子眼中窝囊的父亲,在外人眼里却是充满了无私,他多次将本已分配给他的住房让给急需的同事,离休时进了干休所,他还主动选择了别人挑剩的一套。
“不要留骨灰和骨灰盒,让它随着烟雾空气飞向祖国空中,再落入祖国大地,为发展农业再尽微薄能量。”临终前,周智夫这样跟家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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