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倪光辉
2013年08月22日08:06 来源:人民网-人民日报
【核心阅读】
近年来,试飞员遭遇空中险情3000多次,成功处置险些机毁人亡的重大特情400多起,为国家挽回直接经济损失数百亿元。
从巍巍群山到冰雪高原,从浩瀚大漠到辽阔苍穹,追风逐电,尽显凌云壮志……每天的工作看似浪漫异常;
亲历极限飞行速度,感受最大飞行载荷,问鼎最高飞行升限,在万米高空反复关闭飞机发动机……每天的工作实则惊险无比。
他们是英雄的群体,驾驶研制中的最新机种勇闯蓝天雷阵,飞的是别人从未飞过的飞机,面对的是不可预知的突发险情:高空停车、油箱着火、带弹着陆……
天路迢迢,问剑苍穹,他们共同的名字是——空军试飞员。
【给新机试“错”】
“和死神掰手腕,成败一瞬,做出最有分量的结论”
航空界有这样一系列公认数据:一架新机从首飞到定型,试飞中平均17分钟就出现一个故障;每型现代战机列装前,要完成数百个科目、数千架次飞行试验,伴随出现的各类故障数以千计;即使是世界“航空强国”,每一种新飞机试飞成功,也要摔掉几架……
一种新型战机的飞天之路,就是一条试飞“险途”。1993年,我国一架飞机就曾在1.96万米高空试飞时发生空中解体,最终机毁人亡。
试飞员所驾驭的,往往都是最先进、最前沿的机型。近年来的歼—10、枭龙、飞豹、舰载机以及空警—2000预警机等军机,即使是民用飞机新舟60和ARJ21等机型也都是由试飞部队完成最终定型试飞。“试飞目的在于肯定成功的设计,发现存在的问题。”成飞副总设计师苗文中说。
试飞员是特殊的飞行人才。2006年,为适应航空武器装备发展试飞需求,空军党委决定开展试飞员专业化培训。按照部队推荐、集中考核的方式选拔试飞学员,全军近300名现役飞行员参加选拔,最后只有8人入选。
“试飞员就是给新飞机‘体检’的飞行员。”空军级试飞专家、中国试飞研究院副院长张景亭说。而某试飞部队部队长邓友明的话更形象:“试飞员就是故意给新飞机‘找错’的人,找的就是飞机的安全边界。”
一次,试飞员驾驶某新型战机试飞,突然一声巨响,发动机瞬间达到超温临界点。如果发动机烧毁飞机将坠落,试飞员应该弃机跳伞。“这是凝聚成千上万人心血的科研成果,如果坠机,一切要从头再来,就是死也要保住发动机”,生死抉择,试飞员毅然关掉发动机。万米高空,飞机机头下沉,高速俯冲,所有飞行信息全无,为保护发动机,试飞员多次交替开关左右发动机,此时,飞机已经从万米高空降至2000多米高度,终于成功启动发动机,避免了一次重大事故。300秒的惊心动魄,试飞员凭借过人的胆识和飞行技艺,终于安全着陆,挽救了飞机,带回了宝贵的科研数据,为改进完善装备提供了重要依据。
“试飞员驾驭的新机,是几代人的心血,国家上亿元的财产。所以试飞员面对危险时,第一反应都是先保住飞机。”空军某试飞部队原部队长王文江指着一架新机动情地说。
“万分之一的隐患,也会百分之百威胁试飞员的生命。”“英雄试飞员”李中华说,试飞员要有对国家和军队极端负责的态度,否则,就不是一个真正的试飞人!“开最新型的飞机,做最惊险的动作,出最有分量的结论,这是试飞员的责任。”
试飞员天天和死神掰手腕。在61年的试飞历史上,先后有27名空军试飞员血洒长空。由于培养战机试飞员是一项有特殊要求的工作,这些试飞员烈士的名字并不为人所知。
【给科研找“茬”】
“较真,是为了避免设计缺陷,为了挽救价值上亿元的科研样机”
某试飞部队技术研究室。20多名飞机设计技术人员在这里当起了“学生”,给他们“授课”的是试飞员。
“试飞员提出的任何意见,我们都视若珍宝。”某飞机设计研究所总设计师王海峰介绍,每个飞行起落科目前,这样的交流都必须进行,有时为了某个问题,试飞员和技术人员甚至会争论得面红耳赤。
由过去的被动接受试飞科目,到主动参与试飞全过程,变“要我怎么飞我就怎么飞”为“我怎么飞,为什么这样飞?”现今,空军试飞员已成为名副其实的航空科研工作者。从根本上改变试飞理念,实现了由技术型向专家型的过渡和转变。在飞机研发中,试飞员和工程技术人员一样,具备丰富的知识和敏锐的专业眼光,参与设计、试验、评估,和他们一起分析试验数据曲线,在各种试验中发现系统的瑕疵,找出缺陷和故障的原因,提出改进意见。
一次,试飞员李国恩承担我国某新型导弹发射验证试飞,在空中模拟试验中,他先后发现了构成发射条件的设置不合理、火控系统计算机软件缺陷等问题。
有专家认为,按目前标准,飞机已经达到试飞验证要求。但李国恩综合分析认为,如果按这样的数据标准定型,会加大飞行员操作难度,不仅不利于实战,而且飞机在大过载条件下发射导弹时,容易吸入导弹尾烟造成空中停车。
“作为试飞员,要时刻想着部队飞行员的需要。”尽管面对的是科研院所专家权威,承受的是科研进度巨大压力,李国恩还是大胆地坚持自己的意见:改进构成导弹发射的条件,修改火控系统软件。经过改进,该系统更加符合实战要求。
采访中,中国飞行试验研究院的科研人员有个共识:试飞员是新战机的“试用者”,只有他们以科学严谨的态度,通过试飞对战机进行反复检验,才能使设计缺陷逐一得到暴露改进。
2002年,国产某新机试飞前,试飞员梁万俊作为试飞小组成员,在参加完台上试验和闭环试验后,提出驾驶杆的操纵设计不符合飞行员习惯。设计人员和厂方反复论证认为,当前的设计是可行的,而且就现有技术情况来看,很难再有改进。
“空中飞行员操纵是否灵巧顺手,直接影响飞行质量,丝毫的操纵障碍都可能会延误战机,甚至给飞行员带来灾难。”梁万俊坚持自己的看法。为此,好长一段时间,设计方和厂家怕见他,说他太“倔”。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小小的改进,对改善该型战机的操纵性起到重要作用。
歼—10战机之所以性能出众,是因为在科研试飞中,仅仅针对座舱、起落架等方面,试飞员就提出几百条改进建议,类似手柄、油门杆这样的部件,都是靠试飞员用橡皮泥一点一点把心中的感觉捏出来的。
李中华认为:这种“倔”,往往避免了重大试飞特情,挽救了价值上亿元的科研样机;这种“倔”,往往避免了设计缺陷,节省研制时间和数以亿计的研制资金;这种“倔”,往往拉近了平时与战时的距离,避免了未来战场上的被动吃亏。
2007年,因成功完成某型导弹系统研制试靶,空军某试飞大队集体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2009年,因在某新型战机飞机和发动机工程研制定型中作出重大贡献,张景亭、丁三喜荣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特等奖”。2012年,因成功完成枭龙飞机定型试飞,王文江、梁万俊荣获“国防科学技术进步一等奖”……
【给自己找“事”】
“我们多一分风险,装备就少一分隐患,打赢就多一分胜算”
8月上旬,中国某军用机场。晴空万里。
伴随着发动机震耳欲聋的轰鸣,一架正在跑道上滑行的新型国产战机猛然加速、拉高,直刺云霄。一小时后,战机成功着地,试飞员说:“感觉很好!”语气轻松得让人想不到每一次试飞都是“刀锋上的舞蹈”。
“失速尾旋”、“空中停车”、“最大过载”被国际飞行界划为死亡禁区的专业名词,却是试飞员经常面对的科目。
三角翼飞机失速尾旋,是世界公认的“死亡禁地”,也是试飞中必须攻克的难关。仅美国和俄罗斯在失速尾旋项目的试飞中,就损失过多架飞机,多名试飞员付出了宝贵的生命。这片“禁地”,严重制约着我国航空工业发展和部队战斗力水平。
谁敢挑战这个难题?经过层层选拔,雷强、卢军被派到国外某知名试飞员学院学习。历经艰险,成功飞完米格—21正负尾旋100多次后,雷强感觉教科书上规定的负尾旋不能超过3圈,并不是极限值。雷强下决心要把“封顶”的极限刷新。
在一名老试飞教官的带教下,雷强跨入前舱,他驾机直冲万米高空。飞机进入负尾旋状态后,以4秒钟一圈、一圈600米的速度仰扣滚转下坠,“鬼门关”近在咫尺。1圈,2圈,3圈……飞机像陀螺一样越转越快,命悬一线,雷强操纵着飞机直至进入4圈,才改出“倒飞”状态。伴随一声轰响,飞机重新启动,调整姿态后安然落地,一个新的纪录被中国军人写下!
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让每一位试飞员不断自我加压,给自己找“事”——
李中华驾驶歼教—7试飞80多架次,经历10多次空中停车和意外险情,验证探索了三角翼型战机平飞、侧飞、倒飞尾旋等技术;
梁万俊驾驶燃油漏光的枭龙飞机从1.2万米高空成功迫降,演绎了生死8分钟;
徐鹏德、吕振修在运—7某型飞机上首次完成了失速适航试飞,填补了我国航空史上的空白;
张景亭在陆上“斜板滑跃”试验首飞成功,为舰载机在航母甲板顺利起降奠定基础;
……
“我们多一分风险,装备就少一分隐患,打赢就多一分胜算,这是几代空军试飞员们的共同心声!”试飞老英雄黄炳新感慨万千。
近年来,试飞员遭遇空中险情3000多次,成功处置险些机毁人亡的重大特情400多起,为国家挽回直接经济损失数百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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