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異種移植的探路者

36歲的馬小軍（化名）身患Ⅰ型糖尿病，吃一根玉米都會血糖超標，每天需要靠大劑量注射胰島素來降低血糖。在中南大學湘雅三醫院接受了豬胰島移植后，馬小軍的胰島素注射量減少了80%，生活恢復正常，還能外出工作。

“輕鬆地活著多好！”馬小軍說，這一切都得感謝王維教授。

王維是湘雅三醫院的一名放射科醫生，長期的臨床經驗讓他知道：糖尿病給患者帶來的痛苦，常人難以想象。其中Ⅰ型糖尿病最為棘手。由於血糖不穩定損傷血管，會導致各種危及生命的並發症。

人類供體移植胰島是最可能治愈糖尿病的手段之一。然而，人供體的極度短缺令這一可能變得越來越渺茫。

能否採用介入的方法，用人以外的動物胰島細胞移植治療糖尿病？世界各國醫學科學家逐漸將焦點轉移到動物特別是豬的身上。研究表明，豬胰島素分子中僅有一個氨基酸與人胰島素不同，這使得豬胰島異種移植成了目前國際公認的最有可能治愈糖尿病，且能大規模推廣應用的希望所在。

1995年，王維毅然決定轉向異種移植研究。這一年，湘雅三醫院支持王維10萬元的科研經費，啟動胰島移植的前期研究，並建立胰島移植實驗室。從此，王維開始潛心於豬胰島移植治療糖尿病的研究，課題組也由此躋身於國際上最先開展相關研究的學術團隊之一。

通過4年攻關，王維的團隊實現了經肝動脈肝內移植豬胰島細胞治療糖尿病的突破。經原衛生部批准，2000年至2004年的4年間，王維團隊共完成了22例“豬—人”胰島移植的糖尿病患者臨床試驗，取得了明顯的治療效果。結果顯示：其中20例患者的胰島素使用量減少了30%以上，屬“有效”﹔20例中的6例減少了50%以上，達“顯著療效”﹔其中1人脫離胰島素達一周之久，為“暫時治愈”。

2005年，王維團隊又實現了創立更加安全的肝動脈移植取代門靜脈植入法、發現不同人種抗排斥治療中副作用有明顯差異、探索異種與同種胰島移植中不同的抗排斥治療方法三項重大突破。同年5月，在瑞士日內瓦召開的第9屆國際胰腺胰島移植協會年會上，王維做的關於豬胰島細胞移植治療Ⅰ型糖尿病的臨床研究報告受到高度評價。8月，曾任諾貝爾生理醫學獎評委會主席的卡爾·格羅斯教授在來信中稱贊王維做了“先驅性的工作”。

光環的背后有太多的艱辛和汗水。為尋找最適宜的供體豬種源，王維北上青藏高原，南下海南島，到十幾個省區的偏遠鄉村篩查了幾十類豬源。幾年內，王維行程數萬裡，採集並研究了11個我國獨有的純種豬種，從其中篩選出最適合移植用的豬源，並在湖南省建立了兩個初具規模的豬源基地。

2012年年底，王維團隊在長沙建成了全球第二家醫用級（DPF）供體豬培育中心。2013年，異種胰島移植臨床研究通過了政府主管部門的批准，2016年通過了湖南省衛生計生委組織專家對治療療效的中期評審，2017年通過了湖南省衛生計生委組織專家對治療療效的終期評審。這意味著，異種移植終於可以進入臨床，惠及千萬普通患者。

隨著科研難題一一解決，更大的難題出現在王維面前，那就是規范。科學家的良知和責任感時時提醒著王維：異種移植是一個重大課題，並具有極大商機，如果沒有統一嚴格的國際規范，是十分危險的，也有悖科研的初衷。

2006年年初，王維開始了由異種移植單純的技術和理論研究向建立國際規范化異種移植臨床前研究的相關研究轉型創新，在國內率先開展了制定異種移植規范的調查工作。2008年11月，“全球異種移植臨床研究規范國際研討會”在湘雅三醫院舉行，制定了全球異種移植綱領性文件《長沙宣言》，國際醫學臨床規范第一次被烙上“中國印”。

2018年12月，第三屆世界衛生組織全球異種移植臨床研究規范研討會在湖南長沙舉行，這次長沙會議形成了《2018長沙宣言》。以王維為代表的中國專家在異種移植領域對《長沙宣言》的實施經驗和創新研究結果對《2018長沙宣言》的制定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王維說：“我希望，將來異種移植不單是以豬胰島細胞根治糖尿病，而是工業化、標准化生產移植用器官，實現腎臟、心臟這樣的大型器官移植，使之成為人類眾多惡性疾病的終極解決方案。”（記者 龍軍 禹愛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