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新聞網>>黨建>>基層黨建>>農村基層黨建

梯子峪,我的小山村

2018年10月23日08:25    來源:北京日報

原標題:梯子峪,我的小山村

張俊民(右)與區園林綠化局技術人員研究低效林改造。

2015年11月的一天,北京市林業工作總站科技推廣科科長張俊民接到電話通知,他任職第一書記的村是平谷區大華山鎮梯子峪。

梯子峪,村如山梯,挂在山腰兒。首次去梯子峪,驅車駛進山谷層疊桃林豐茂的大華山鎮,往北,還往北,至最北境,車開始在一階階“梯路”上爬行,眼見爬到“梯子頂”,村部到了。下車,四周眺望,錯落的小山村被東西北三面山脊包裹,好像處在山的“天井”裡。

初進小山村

“從大京城跑來,每年給跑來個百十萬的,再不,弄來個大項目,也不枉進村任職一場……”

填寫任職報名志願的時候,張俊民征求愛人意見:去哪裡呢?愛人說,最好去個距家近的村。寶寶該上幼兒園了,家裡又有老人,照顧方便。於是,他填報的村就在自己家所在的昌平區。

萬沒想到,最后卻去了平谷——家居城北,“峪”在城東,相隔二百裡呢。

門口迎接的村書記王玉海,笑呵呵的臉龐,隱隱露出山裡人創業的艱辛。

頭天,鎮裡通知,從京城來了個入村任職的“第一書記”。王書記心裡嘀咕,我這個村書記,干了二十余年,干嘛又派來個第一書記,“第一”是啥意思?莫非……

村裡有人往他耳邊吹風:第一就是“大拿”,處處當家,事事做主。更有甚者:這個第一,就是專門來監督你這個老書記的。

言過其實了,巴掌大的小村,戶不過五十,人口不足一百五,咱這把年齡了,爬“梯子路”多半輩子,始終圖的是安穩。若說,這位第一書記,來咱山腰兒村,爬爬“梯子”,鍍鍍金,才有可能。王書記這麼想。

握手寒暄后,進屋而坐。王書記說:老輩古話,梯子峪似天梯,有腿無心甭上去,石頭壘房草鋪席,童養媳遠嫁隻換二斗米。你能忍?

張俊民笑笑:山梯難,能難於上青天?視為畏途,就不來爬梯啦!早適應情況,早進入角色,早干點事。村裡有什麼新打算?

王書記說:年年桃花節,山下“花海”來客蜜蜂子似的熙熙攘攘挺熱鬧。可咱這深山腰兒村,山冷天寒。等咱村的桃花紅火了,“節”卻過了。村裡倒想辦個垂釣休閑游,可有池缺水,缺水缺魚誰會舉著釣竿來休閑游呢?

又說:咱當村書記的,想著多辦事,可辦事手缺錢。既然你從大京城跑來,每年給跑來個百十萬的,再不,弄來個大項目,也不枉進村任職一場……

張俊民笑笑,跟王書記約定,明天就上山轉轉。

當夜,他住在了鎮裡。

操持住宿的人琢磨:這位莫不是走馬觀花鍍鍍金,玩玩花活擺擺樣兒,能安營扎寨?

屋裡就擺張床,放床被,擺個垃圾桶。張俊民摸摸暖氣,冰涼。想喝口熱水,不見暖瓶,想寫寫當天感受,沒有辦公桌。以床為桌,剛剛寫幾個字,“臭大姐”們溜溜爬上來。張俊民覺得有趣,用手機拍下來……

翌日上午,他跟隨王書記沿小路,登上了緞帶狀的臥龍山。王書記指點說:這臥龍山把梯子峪村阻隔成了兩個自然村,西叫臥龍峪,東叫梯子峪,因山脊阻隔,出山原本是老大難,黨支部帶領村民沿隘口開山劈道、鋪通了水泥路。

又說:過去貧瘠的山地隻種玉米谷子,收入薄如紙,現在栽滿了桃樹,倒成了山裡人的指望。眼前坡地是村柴蛋雞養殖協會“滿山找”山雞養殖場,村裡嘗試著走出一條綠色養殖路。

走到一口池前,王書記望望說:深山之村,罕見的干燥少雨,村裡建了蓄雨池幾十口,但幾乎年年干枯。轉到北山,見到兩個自然洞穴。王書記說:這兩個一個叫仙人洞,一個叫金蛤蟆洞。抗戰年月,小村是堡壘村,抗擊日寇的八路軍老十三團常駐村裡,山洞藏傷員。

張俊民滿心感慨:財富,全是財富。

二人坐在一塊大磐石上,聊起小山村發展的遠景。張俊民說:爬了山,轉了溝,倒讓我心裡多了念想,該怎樣讓這山這溝這村生金。

王書記說:咱摸爬滾打二十年,琢磨出一個理,村裡隻有吃生態美的飯,走旅游的路。張俊民說:這條生金路定得准!王書記精神一振:咱們心勁兒擰一起,兩雙肩膀挑一副擔,梯子峪准能上了梯!

一幅藍圖

滿心火熱頓時被澆成冰。張俊民臉漲得通紅,手一下一下摩擦著眼鏡。

一周后,張俊民參加了第一書記上崗培訓,並以平谷第一書記志願分隊副隊長的身份上台接受了隊旗。

回到梯子峪后,他忙碌起來,在石坡旁,在大桃樹下,走訪一位位黨員、村民代表。

老干部老黨員陶桂雲說:咱八十二歲了,自十來歲,就聽進山的八路軍教歌謠,打跑日本鬼,日子過得美。現在天天還在聽建設美麗中國,咱心裡早盼著梯子峪,爬著滾著往“美”上奔啊。咋說呢,蛤蟆跳山埂蹦三蹦,咱老老的奔美也拼命。

陶來雲,這位“60后”黨員搬過來一隻小凳子:坐,你坐——咱山村人天天跟石頭打交道,實打實鑿,從不認一書記二書記,隻要為村民辦真事,就是真書記。山村有話,百姓心裡立座碑,誰辦真事刻上誰。

字字如山,句句如金,張俊民放在了心裡。

雪花飄飄之夜,村委會一間小屋仍燈影閃爍,張俊民正夜戰疾書——《梯子峪村建設花園式美麗村庄的遠景》。王書記樂滋滋進門,說:甭寫啦,你嫂子多做了兩個菜,土雞燉山蘑,山韭菜炒豆腐,我和班子成員特邀你喝兩杯,賀你進山村百天!

張俊民說:這倒讓我想起杜甫的一句詩: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王書記抄起桌子上他寫的那個遠景規劃,就在酒桌上念念,大家集思廣益,又提提精氣神。酒逢知己千杯少,一紙藍圖抵千杯。

最終,張俊民將這個發展遠景概括為“三金發展策略”:將大桃種植、特色養殖、特色鄉村休閑旅游作為村產業發展主攻方向,讓山地生“金”、讓“柴”變“金”、用“綠”引“金”。又確定了“花園式山村建設、綠色產業發展、電網信息化建設、休閑旅游資源開發、農民綜合素質提升”五個遠景設想。

隔幾日,他帶著遠景之夢回到了娘家——市園林綠化局林業站。

座談匯報會上,不想,一位領導竟劈頭蓋臉潑來一盆冰水:規劃麼,距離實際甚遠,目標再“宏大”,難以實現是空話。你學林的,山上多栽幾棵樹,多結幾粒果,讓果農兜裡多裝幾個現錢,才是現實。你是技術干部,管不得遠景,做分內之事,才是本分……滿心火熱頓時被澆成冰。張俊民臉漲得通紅,手一下一下摩擦著眼鏡。

午飯時,他再也憋不住,委屈得淚水簌簌。

同桌的施站長開導他:那也是好意,怕你走了彎路,難收場,鬧出一場笑話。張俊民抹把淚:我生在農村,上大學學的是農,工作干的是農。去小山村,我不想隻當個會栽樹的林業隊長,那不是我赴任的初衷。進了小山村,我才更清楚,村民要的不是多栽幾棵樹,兜裡多添幾個錢,建設美麗村庄才是他們最迫切的需求。不入水底,不知海深,不入山村,難知民心啊!

淚水未干,他手機響了。局領導特意找他過去,肯定了他對梯子峪村發展的遠景設想。不多日,局裡又召集各處主管領導,開了梯子峪村幫扶工作協調會,要求各處室落實好幫扶項目,扮演好“娘家人”的后盾角色。

腿腳不歇

每次回單位,同事們見了他都會打趣:你張俊民進了山,臉晒黑了,皮也練厚了。

張俊民記住了村民的話:不放穩凳子,上不了梁,不放實梯子,上不了房。

美麗村庄建設,須從腳下美起,從戶戶門前美起,從街道美起。

這天,張俊民回局裡,邁進了花卉產業處處長的辦公室,二人探討起梯子峪花園式村庄建設的“筑美工程”。處長說:花草花木,我給你最好的。張俊民說:我想選藤本月季,能往高牆爬。處長說:這最適合庭院和山坡美化,我絕不惜花,全力滿足。

張俊民喜顛顛跑回村,與王書記敲定,二人做了分工,王書記負責村民動員,他負責花苗調運。自此,家家門前,條條街道壘花池、添肥土,栽滿了月季花,村前建起了月季園,“紅雙喜”“紅五月”“金鳳凰”“緋扇”“大游行”……數十個品種色彩斑斕,村民早早晚晚游在花海裡。

這天,張俊民來到鎮政府,申報“梯子峪村生態治理和農業基礎設施”項目。負責人說:張書記,實在對不起,您這個項目隻能排后啦,第七位。您瞧瞧,排前頭的哪一個項目不是火追著似的?猴兒急猴兒急。

張俊民直接邁進區農委主任的辦公室,面對面地聊起了梯子峪的未來:“梯田桃林花海”“桃花溪流水”和“桃花倒影”特色景觀,“花園式村庄”“山澗瀑布垂釣休閑游”和“三金發展策略”……說得主任頻頻點頭,決定親自進村看看。

農委主任在梯子峪轉了一圈,座談中說:好錢花在刀刃上,散錢抱團辦真事,項目,應該給最渴望干事的人!

很快,項目落地小山村,山道加寬,山下護壩壘高,月季花綻放村街村坡,山下山上,桃花溪流水潺潺。

張俊民腿腳不歇,繼續跑市局,跑區有關部門,連連催生“桃林高效密植”“磨盤棗、葫蘆棗嫁接”“節糧型蛋雞”等項目在小山村落地。

每次回單位,同事們見了他都會打趣:你張俊民進了山,臉晒黑了,皮也練厚了。

這話,他愛聽!

“續任”梯子峪

此時,張俊民懷抱二寶寶,在屋子裡轉悠:寶寶,爸爸舍不得你,可又割舍不得梯子峪,怎麼辦呢?你來的真是時候,來牽爸爸的腿。梯子峪有好多事要干呢。

兩年任期,轉瞬即逝。

到了告別的時候。座談會上,王書記激情滿滿介紹了花園式小山村的建設和新的設想,說到激動處,竟淚花朵朵,道出滿腹的依依不舍:我代表全村鄉親,懇切請求領導批准,讓張俊民再續任一屆第一書記吧!

面對聲聲贊譽,張俊民淌流感激之淚:我……我不會辜負鄉親們,心會時時牽挂梯子峪。

時隔幾日,王書記又親自跑到市園林綠化局,送上一面錦旗:心貼深山村,情注梯子峪。他代表全村父老再次向局領導懇切請求,讓張俊民續任梯子峪村第一書記。

兩年任職雖短暫,張俊民卻覺得與梯子峪難舍難離的情感深深鍥進了骨髓。若真要離開,那種空落感竟然像豆芽從心田膨然鑽出。

2017年11月底,張俊民手機響,市局領導問:你對續任第一書記有什麼想法?張俊民當即表示:梯子峪還有我心裡擱舍不下的事,我想繼續干下去。

回到家,他把續任一事同愛人說了。愛人頓時瞪了眼:好不容易盼到期了,還要續啊?你對那個第一書記就那麼有癮?你一粒小火星又能放多大的光?

張俊民說:我愛聞那小山村的泥土味,香的!山村雖小,卻給了我自信。

自信?愛人把出生不久的二寶寶往他懷裡一遞:大寶寶上幼兒園,早晚要接送,二寶寶又來了,怎麼辦?你能雙雙帶著去?就說我懷孕那會兒,遇到險情,你身在二百裡之外,顧得了嘛?

愛人說的,是懷孕八個月時的一件事。那天,天降寒雪,晚上八點多鐘,身在小山村的張俊民接到愛人急電,說她肚子疼得絞心,怕有早產風險。張俊民知道,愛人已經四十歲,屬於高齡產婦,而且胎盤前置,醫院已經給出“高危”診斷。

事關兩條生命啊!張俊民激出一身冷汗,站在雪地裡問愛人:怎麼辦?愛人說:我得去醫院。愛人建檔的北醫三院距離他們在天通苑的家有十多公裡。張俊民有點傻:我這就開車趕回去。愛人說:你飛來啊?快找人!我打車去。

張俊民宛若被一盆冷水澆醒,忙給同事小孟打電話:你嫂子肚子疼,須去醫院檢查,我一時趕不回去,你幫我去照看一下,快!小孟說: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張俊民自己也疾速往回趕,一路飛雪一路滑,車一扭歪,撞向了馬路牙子,所幸沒出大事故。

還好,母子平安。

此時,張俊民懷抱二寶寶,在屋子裡轉悠:寶寶,爸爸舍不得你,可又割舍不得梯子峪,怎麼辦呢?你來的真是時候,來牽爸爸的腿。梯子峪有好多事要干呢,要干啊……

愛人走過來,搶過孩子:就你事業重要,我就沒事業?

愛人是北京青年政治學院副教授,也是挺要強的人。她把孩子放床上,抄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剛喊一聲媽,淚水就流出來了。媽問:你哭什麼?愛人說:沒有,就是求您回來啊,幫我看寶寶。媽說:別哭,跟寶寶說,姥姥明天就去買火車票。

愛人放下手機,望著一臉愧色的張俊民:踏實了你?去,把老二的尿布洗嘍,你當爸爸的,也得盡點心。

不久,張俊民再回梯子峪。心情依舊澎湃,熱情依舊高漲。

不久,傳來區園林綠化局即將啟動北京市“百萬畝造林工程”的消息,好機會啊!張俊民立馬跑去立項。

負責同志翻開底賬:梯子峪退耕還林的山地還沒到期呢,不能“腳踩兩隻船”哇。張俊民看著底賬說:不就還差一年嗎?今年年底到期,我們村先立了項,搞前期四百畝山地流轉,收歸集體經營開發,明年春栽樹綠化,享受政策支持,不更好?

負責同志說:這事從沒有先例,咱不好做主。張俊民又找到局長,局長想了想:的確是,山地流轉,集體經營開發,前期條件,不可或缺,就從你開這個先例吧。

張俊民回村,與王書記一起,緊鑼密鼓開始了山地流轉動員,與村干部們進戶講政策、做工作。村民個個點贊,紛紛簽訂了山地流轉協議。

迎春花開的四月,小山村明月皎潔,錦緞似的臥龍山在月光下如起航的船帆。村部屋裡,燈火通明,張俊民、王書記和兩委班子成員又在商討大計——將小山村閑置的民房集體租賃,以花園村為媒,與清華大學文化創意發展研究院共同開發民宿……

這個第一書記,閑不下來。(於建國)

(責編:呂騰龍、常雪梅)
微信“掃一掃”添加“學習大國”

微信“掃一掃”添加“學習大國”

微信“掃一掃”添加“人民黨建雲”

微信“掃一掃”添加“人民黨建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