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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深處播火人

2018年09月04日10:49    來源:河南日報

原標題:大山深處播火人

大課間,孩子們在做廣播操。⑨3張卡申攝

黑虎廟小學航拍圖⑨3李嘉南攝

張玉滾護送孩子們回家 張卡申攝

八百裡伏牛山,錦巒疊嶂,美如畫屏。雲霧深處,大山之巔,成片成片的連翹扎根岩土,擁抱峰巒,迎著太陽默默生長。早春,它們綻芳吐蕊,開成一片金色海洋﹔深秋,它們收枝斂葉,結就一味人間良藥……千百年來,無論雨雪風霜,歷經酷暑嚴寒,連翹始終堅守腳下土地,為人們奉獻燦爛芳華和寶貴果實。

在南陽鎮平縣的伏牛山區,有這樣一個普通的小學校長,就像這平凡而又堅韌、朴實而又厚重的連翹。為了一句庄嚴的承諾,他十幾年如一日堅守大山深處,隻為干好一件事:改變山裡娃的命運,托起大山的希望。

他就是張玉滾,一個“80后”小學校長。他扎根黑虎廟小學17年,先后教過500多名孩子,培養出16名大學生。當地人把他的事跡編成歌曲傳唱,感動了無數人。

他的背后,到底有著怎樣不同尋常的故事?

5月2日,記者驅車從鎮平縣城出發,經過高丘鎮,再向北沿著崎嶇的山路,盤旋而上攀爬到海拔1600多米的尖頂山頭。向下望去,山谷裡的一片平地上,一面五星紅旗高高飄揚,那裡就是張玉滾所在的黑虎廟小學。順著山路蜿蜒下降到海拔600米的谷底,一路走進大山褶皺深處,路的盡頭就是學校。

留山記——

“泥巴磚頭壘個灶台,頂多能用個十年八載。咱們教學生認的每個字,他能用一輩子。”

黑虎廟村是鎮平縣北部深山區的一個行政村,屬於高丘鎮。從地圖上看,這裡距離縣城70多公裡,距離不算太遠。然而一座座大山像鐵桶一般,把黑虎廟圍困得水泄不通,牢牢壓在谷底。以前,黑虎廟人要想走出大山,得沿著山脊上牛羊踩出的小道,翻越尖頂山,再穿過險峻難行的八裡坡。走到高丘鎮,通常需要10個多小時。老輩人說“上八裡、下八裡,還有一個尖頂山﹔羊腸道、懸崖多,一不小心見閻羅。”

黑虎廟村1300多人,下轄13個自然村,零星分布在方圓十幾公裡的帶狀山凹裡。學校雖說在村裡的中間位置,但住得遠的學生步行要3小時才能到。一座破舊的兩層教學樓,一棟兩層的宿舍,三間平房,就是這個學校的全部家當。

初見張玉滾,一米六的個頭,面相憨厚。他上身穿一件皺巴巴的黑色西裝,裡面套著手工編織的黃色毛衣。毛衣裡邊是發黃的白襯衣,扣子一直扣到脖子。他下穿一條黑色褲子,腳上是一雙蒙塵的舊皮鞋。38歲的人看起來像是50多歲。

坐在學校簡陋的接待室裡,喝著他們自採的連翹花茶,我們的話題漸次打開。

“是老校長給我指的路。當初要不是他,我肯定離開黑虎廟了。”張玉滾聲音低沉。

他口中的老校長指的是吳龍奇——黑虎廟小學退休校長。吳龍奇在這裡教了一輩子書,堪稱當地的活字典。本報18年前曾以《一根扁擔挑起兩所山村小學》為題報道過他的事跡,鄉親們都親切地喊他“扁擔校長”。

吳龍奇告訴我們,黑虎廟村,得名於村裡最高處的一座古廟。相傳趙公明騎著一匹黑虎在此降妖除魔,保得一方平安。鄉人感念其恩德,在這裡為他建下廟堂。雖說供了財神爺,但村裡人的日子依舊窮苦。吳龍奇說,以前山裡人過年,挑一擔干柴,走四五十裡山路,到高丘街上賣了,換兩棵白菜,捎一把粉條回家,就算置辦了年貨。

走出大山,改變命運,過上好日子,是山裡人世世代代的夢想、心心念念的追求。要想刨除窮根,改變命運,必須從教育開始。從1973年起就在村裡教書的吳龍奇,深知一個好老師對孩子們的意義。17年前,張玉滾就是這樣被吳校長“盯”上的。

2001年8月份,眼瞅著開學在即,吳校長把手裡的教師撥拉幾個來回,加上返聘的,還有兩個班開學沒老師。學校偏僻,沒人願意來,指望縣裡派老師根本不可能,急得他火燒火燎。

這十裡八村還有哪個“秀才”能救急?吳龍奇腦海裡突然蹦出一個人——自己教過的學生張玉滾,7月份剛從南陽第二師范學校畢業。“這可是個正兒八經的師范生呢”,他高興得直拍大腿。

事不宜遲,吳龍奇趕緊挎一籃雞蛋去張玉滾家,恰好碰見張玉滾在收拾行李,准備和同學一道去南方打工。

“玉滾啊,你是我的學生,得幫個忙暫時頂一下。等上面派下老師,你再出去打工也不遲。”老校長軟話說了一籮筐。

“吳校長,您讓我考慮考慮。”在外上了三年學,老實巴交的張玉滾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出去闖一闖,好歹干個啥,也比窩在大山裡受窮強。

老吳怕張玉滾悄悄溜了,就一天三趟地盯著。

“你先跟我去學校瞅一眼再說,是走是留,我不攔你。”最后,老吳干脆換了“套路”。

跟著老校長,張玉滾來到學校,走進自己當年上課的教室,映入眼帘的依然是“破桌子,破水泥台子,裡面坐著十來個土孩子”。

“玉滾,泥巴磚頭壘個灶台,頂多能用個十年八載。咱們教學生認的每個字,他能用一輩子。你要不來,這個班就開不了台,孩子們就得上山放羊去。”老校長背過臉,用關節粗粝的手揉著眼窩。

看著孩子們清澈無邪、渴望知識的眼神,那不正是自己小時候的模樣嗎?難道就因為沒有老師,讓他們小小年紀就失學嗎?張玉滾鼻子陡地一酸。

“老師,啥也不說了,我不走了。”就這樣,21歲的張玉滾成了一名每月拿30元錢補助,年底再分100斤糧食的民辦教師。

扁擔記——

5年間,靠著一根扁擔,踩著老校長的腳窩窩,張玉滾為孩子們挑來學習生活用品,也挑起了孩子們的希望。

在張玉滾住的宿舍裡,記者見到一根磨得溜光的扁擔,兩米長,黝黑發亮。黑虎廟小學的老教師說,這根扁擔不尋常,老校長吳龍奇挑了它幾十年。后來,老校長挑不動了,張玉滾接著挑。可以說,這根扁擔就是黑虎廟小學歷史的見証。

挑書本教材、學具教具,挑油鹽醬醋、蔬菜大米。張玉滾接過老校長的扁擔,肩不離擔,擔不離肩,風裡來雨裡去,冬天一身雪,夏天一身汗。

有年冬天特別冷。山裡潮氣大,遇冷成冰,本來就難走的八裡坡,更加濕滑難行。眼看就要開學了,孩子們的書本還在高丘鎮上。

正月初十凌晨三點多,張玉滾和另一名老師路喜安就扛上扁擔出發了。揣幾個涼饃,一步一滑地直到中午才趕到鎮上。向路邊人家討碗熱水吃了涼饃,他倆又趕緊挑著幾十公斤重的教材、作業本往回走。

一路緊趕慢趕,晚上十點多,兩人才走到尖頂山頂。汗水在眉間結成了冰碴,肩膀早已磨腫,腳上水泡連水泡,每走一步都疼得鑽心。天黑看不清路,偏偏又下起了雨,他倆實在走不動了,就找了個山洞,把書本用油氈包起來,小心翼翼放好。他們背靠背取暖,在一旁坐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就往回走,等到了學校,兩人幾乎成了“泥人”。書本卻被裹得嚴嚴實實,打開來,干干淨淨,連一點褶皺都沒有。

從2001年到2006年,5年間,靠著一根扁擔,踩著老校長的腳窩窩,張玉滾為孩子們挑來學習生活用品,也挑起了孩子們的希望。寒來暑往,他的足跡早已化作一串串動人的音符,回蕩在黑虎廟的溝溝坎坎。

2006年,通往黑虎廟的公路修好了,山裡人的出行方式終於有了改變。因為山高路險通不了客車,很多村民買了摩托車、機動三輪。張玉滾也省吃儉用置辦了一輛摩托車。此后,他去鎮上給學校買米買菜拉教材,再也不用肩挑背扛了。

“老扁擔”謝幕,“小摩托”登場。“老扁擔”身上凝結的一代代山區教師艱苦奮斗、無私奉獻的“扁擔精神”,也繼續在“小摩托”上傳承發揚。

“別看他外表柔弱瘦小,內心卻有一股韌勁兒,交待啥事兒他都不折不扣地完成。就像一頭老黃牛,你讓轉100圈,絕不偷奸耍滑少轉半圈。”知徒莫若師,吳龍奇深知張玉滾的秉性。

當年蓋新校,運材料格外難。正趕上農忙季,建筑隊的民工都回家搶收搶種去了,搬磚運料就落在張玉滾他們身上。上山撬石頭,下河挖砂土,運水泥、搬磚頭、平地基……起早貪黑,沒日沒夜,等到嶄新的教學樓拔地而起,張玉滾瘦了一大圈兒。

全校75個孩子,40多個學生在校住宿。這些孩子中有三分之一是留守兒童,跟著爺爺奶奶生活,還有些孩子生活在單親家庭,張玉滾把這些情況摸得一清二楚。誰家孩子爺爺奶奶年紀大了,需要格外操心﹔孩子們都在哪兒住,誰上學需要接送……他都一一記在心上。

2014年6月的一個晚上,10點多鐘。正改作業的張玉滾接到張朋爺爺打來的電話,說孩子還沒到家。6歲的張朋是學前班的學生,父母在外地打工。學校6點就放學了,孩子咋還沒回去呢?張玉滾立刻和妻子打著手電筒去找。走了七八裡地,在路邊兒發現張朋靠著大石頭睡得正香。

“孩子是走得太累了。”張玉滾看著心疼,舍不得叫醒張朋,就俯下身子,讓妻子把孩子抱到他背上。那天,夫妻倆輪流背著張朋走了足足一個小時。“要不是你們把孫子送回來,我這一夜都合不上眼吶!”張朋的爺爺握著張玉滾的手久久不放。

黑虎廟村黨支部書記韓新煥告訴記者,張玉滾雖然收入微薄,但他17年來資助過的學生就有300多名。有他在,沒讓一個孩子失學。

桃李無言,下自成蹊。在張玉滾和其他老師的努力下,在鎮平縣、鎮兩級教育部門的支持下,黑虎廟小學頑強地“生存”著。一年一年,孩子們從這裡走出大山,有的考上重點大學,有的還讀了研究生,留在大都市。在張玉滾任教前,黑虎廟村隻有一個大學生,到現在已經有16個大學生。

艱苦的環境,常年的操勞,張玉滾顯得比同齡人“老相”得多。很多次去鎮裡開會,不熟悉的人問他:“快退休了吧?”他總是呵呵一笑。

弦歌記———

“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由於學校條件艱苦,師資力量不足,張玉滾不得不把自己打造成“全能型”教師。語文、數學、英語、品德、科學.他樣樣“精通”。4年前,張玉滾接任校長,當好“掌舵人”的同時,他又肩負起學校教研課改的總體工作。

“不耽誤一節課,千方百計上好每一節課。”數學課上,張玉滾運用直觀教學法,和孩子們一起制作鐘表表盤、正方體、長方體等教具﹔科學課上,他帶領孩子們去野外考察,自己動手做實驗,激發他們熱愛大自然探究大自然的興趣。學校缺少體育設施,大課間時,他就和孩子們圍成一圈玩抵羊斗雞,活動課還經常領孩子們去爬山。

為讓山裡的孩子也能說一口純正的英語,張玉滾自己掏腰包買來錄音機和磁帶,先跟著一遍一遍學。在課堂上,他一邊播一邊教,有時候一個發音,就讓孩子們反復練上十幾遍。張玉滾風趣地說:“發音要練好,可不能讓孩子們將來出去了一口黑虎廟英語,讓人笑話!”

“給學生一瓢水,老師要有一桶水。”這是張玉滾的口頭禪,多年來,他在教中學、學中教,無論再忙再累,都不忘學習。他已經自學完成大專課程,正在自學本科課程,“山裡本來就閉塞,老師不多學點,咋教好娃們?”

讓張玉滾和老師們欣慰的是,這些年,在上級教育部門和社會各界的關心下,學校的辦學條件也在不斷改善,新建了宿舍樓,蓋起了食堂,校園裡還搭起了乒乓球台。

“以前是‘復式教學’,幾個年級混在一起上課。現在,我們從學前班到五年級都可以分班開課,課程跟城裡孩子沒啥差別。”張玉滾說。

今年春天,鎮平縣教體局還專門給黑虎廟小學撥付配套資金50多萬元,用於改善教學條件。隨手推開一間教室的門,新裝上的推拉式黑板左右打開,露出一塊黑亮的液晶顯示屏。老教師陳金亮一臉自豪地說:“看,我們上課也用上一體機了!通過遠程教學,我們的學生還能跟城裡孩子一同上課呢。”

教書育人,教授的是知識,培育的是心靈。張玉滾經常帶領孩子們走出去,用心感受四季光陰的變遷,聽風聲雨聲,看雲飛雪落。

春天的山坳裡,布谷聲聲,他領孩子們誦讀:綠遍山原白滿川,子規聲裡雨如煙。

夏天的溪流邊,蟬鳴陣陣,他帶孩子們吟誦:綠樹濃陰夏日長,樓台倒影入池塘。

秋天紅葉滿山,層林盡染,他教孩子們領會: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冬天大雪紛飛,蒼茫壯闊,他讓孩子們體味: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台。

……

這一幕一幕的美好和感動,如春風化雨,悄無聲息地滋潤著孩子們的心田。

愛是最長久的潤澤,張玉滾愛教育、愛學校、愛孩子。這種愛未必回腸蕩氣,卻是貼心貼肺的疼惜。

學生們有個頭疼腦熱的,他總能第一時間發現,他辦公室的藥箱裡常備著感冒發燒藥﹔有的孩子一時交不上餐費,他就悄悄掏腰包墊上……

為了孩子,他練就一身過硬的好本領:掂起勺子能做飯,拿起針線能縫紉,課桌椅壞了他來修,校舍破了他來補……

2013年10月,天還沒亮,張玉滾騎摩托車到鎮中心校開會。當時山上起了大霧,在一個急轉彎處,摩托車剎車失靈,撞上一塊大石頭,張玉滾摔暈過去,差點掉下懸崖。在醫院住了沒幾天,他就急著回學校,在妻子的攙扶下站上講台。

“上課!”

望著講台上頭裹紗布的張老師,憨厚朴實的山裡娃喊出“老師好”后,禁不住哭成一片……

堅守記——

“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孩子。思來想去,都走了,孩子們咋辦?”

5月3日,天剛麻麻亮,張玉滾就輕手輕腳下床。他這邊剛起身,妻子張會雲也一骨碌爬起來。夫妻倆打著手電,出了門。朝隔壁學生宿舍裡望望,孩子們睡得正香。

走進廚房,張玉滾從櫥櫃裡舀出米,淘洗干淨,放進大鍋,倒入清水。張會雲將灶裡的柴火點燃,慢慢熬煮。等到一鍋粥咕嘟咕嘟冒出了香噴噴的熱氣,張玉滾輕輕撇起小半勺,送到妻子唇邊。

這時候,天已經大亮。張玉滾夫婦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黑虎廟小學就像是一個“夫妻店”。除了張玉滾夫婦,學校裡還住著退休返聘教師陳金亮夫婦、青年教師張磊夫婦。這種特殊的搭檔關系,是黑虎廟小學長期堅守的重要支撐。

“堅持一陣子不難,堅守一輩子難,沒有信念的人做不到。”鎮平縣委常委、宣傳部長周清玉這樣評價。

其實,面對微薄的工資,艱苦的環境,養家糊口的窘困,張玉滾也曾猶豫過,想到離開。

“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孩子。思來想去,都走了,孩子們咋辦?”

張玉滾的父親把兒子的糾結和不易看在眼裡。這個當了多年村干部的老黨員,拍著兒子的肩膀說,好男人就是要信守承諾,忍得住孤獨、扛得起責任。

家中兄弟姊妹五人,排行老三的張玉滾,卻是母親最疼愛的那個。知道兒子工作忙,學校事情多,母親總是默默地支持他。每次家裡有事,母親總是說,你忙你的吧,家裡有我。

2017年秋天,母親癌症晚期,在南陽市住院。家裡人都知道,獨獨瞞了他一個。等他接到弟弟的電話匆匆趕到醫院時,母親已經在白被單下靜靜地躺著……

張玉滾有一兒一女,因為沒時間照顧,他把兩個孩子全部送到縣城寄宿學校,兩周接一次。去年冬天的一個下午,該接孩子了,因為學校事情多,他一直忙到天黑才趕過去。昏黃的路燈下,看著孩子的身影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他鼻子一酸,眼淚滾落下來……

張玉滾幾乎把全部的心血都傾注在學校、把全部的熱愛都給了學生,對自己的親人,卻滿懷歉疚。他最感虧欠的,就是相濡以沫的妻子。

學校原來沒有食堂,孩子們自己從家裡帶米面饅頭,在教室后面一間臨時搭建的棚子裡生火做飯。每天煙熏火燎不說,年齡小的孩子做的飯總是半生不熟。

2003年,食堂建好了。可是給的工資少,沒人願意來做飯,還是開不了張。萬般無奈,張玉滾想到了妻子張會雲。

“當時她在外打工,一個月一兩千塊錢,收入比我高得多。”張玉滾說,架不住自己的甜言蜜語加上軟磨硬泡,妻子終於同意來學校給學生們做飯。

2014年5月的一天,張會雲在軋面條時出了意外,右手四個手指被機器軋折,鮮血淋漓。等趕到縣醫院,已錯過最佳治療時機,落下了殘疾。望著丈夫那張因自責而滿是痛苦的臉,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夫妻一場,她比誰都明白丈夫的心。

沒過幾天,張會雲就重新出現在學校。隻不過,她炒菜、做飯都換成了左手﹔見到生人,也悄悄地把右手藏在身后……

春去冬來,尖頂山上的麻櫟樹綠了又黃,黃了又綠。就這樣,為了當初對老校長的一句承諾,為了改變山裡娃的命運,張玉滾一干就是17年。

傳承記——

“如果你是一滴水,你是否滋潤了一寸土地?如果你是一線陽光,你是否照亮了一分黑暗?如果你是一顆糧食,你是否哺育了有用的生命?”

5月4日,午后的陽光強烈得有些刺眼。上課了,黑虎廟小學的校園靜了下來。三年級教室裡傳來琅琅的讀書聲,一個年輕帥氣的男老師正在上語文課。

他就是張磊,張玉滾的親侄子,在這裡教書已經4年。

2007年,張磊大學畢業后,在深圳上班。不久就認識了女友,廣西姑娘余超鳳。

“當時,他倆感情好得像蜜裡調油。”張玉滾笑著說。

“為啥回來教書啦?”

“還不是因為俺叔。”張磊沖著張玉滾努了努嘴。

原來,2009年,學校一下子有3位教師面臨退休,馬上春季開學了,這可咋辦?張玉滾像當初的老校長一樣犯了難。

思來想去,他把“主意”打到了自家侄子身上。

“我叔給我打電話不下五六次,幾乎天天打。”一開始,張磊沒有答應。

“后來,咋下定決心了?”

“小時候我叔背我跋山涉水上學的情景,咋也忘不掉。我是本鄉本土人,不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們沒學上。”張磊說。

應承了叔叔,可是咋想辦法讓女朋友也一起回來呢?

“張磊跟我說回家見見老人,把親事定下來。”余超鳳笑著回憶說,“他說老家挺好的,有山有水。我問山多大,他說不大。沒想到,跟著他一路回來,越往裡走山越高。”

回家第二天,張磊就帶著余超鳳來到黑虎廟小學。“往裡一看,教室破破爛爛,窗戶兩面透風,孩子們凍得直哭。有個孩子連鞋都沒有,腳腫得像胡蘿卜。”這個心軟的姑娘看得直掉淚。小情侶商量后決定,余超鳳留在黑虎廟小學教書,張磊到縣裡的石佛寺鎮學玉雕手藝,掙錢養家。

轉眼5年過去了,2014年春節過后,有個老師調走,學校又拉不開栓。張玉滾再次動員張磊回來代幾天課,沒想到這一“代”就到現在。

黑虎廟小學現有教師8人,其中4名是退休返聘的。63歲的陳金亮就是其中之一。2016年退休后,他和老伴兒本想回到縣城享幾天清福,順便照顧孫女。因為學校總是缺教師,他干脆把孫女接到身邊,自己繼續教書。

“隻要孩子在,學校就在。”這是採訪中,老師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2012年7月,鎮平縣特批7個深山區民辦教師轉正名額,張玉滾轉為公辦教師。張磊在課余修完了本科課程,目前也已轉正。

“縣裡正在盡最大努力解決師資短缺問題,逐步提升山區教學質量。還給深山區教師發放津貼,想方設法提高山區教師待遇。”鎮平縣委書記李顯慶說,“讓鄉村教師更有尊嚴,有回報、得發展,基層教育才有希望,鄉村才能振興。”

對偏遠的山村來說,每一所學校,就是一堆火﹔每一個老師,就像一盞燈。火焰雖微,也能溫暖人心,點燃希望﹔燈光雖弱,卻能劃破夜空,照亮未來。

5月4日下午,告別黑虎廟小學。回程途中,佇立尖頂山頭,但見滿山連翹,枝葉舒展,綠意蔓延。山谷中,那面鮮艷的五星紅旗,高高飄揚,仿佛一把燃燒的火炬,永不熄滅…… (記者 孟向東 孫勇 刁良梓 通訊員 楊曉申)

(責編:謝倩、黃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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