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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許黨——追記北京衛戍區某干休所離休干部周智夫

2018年04月26日08:31    來源:解放軍報

原標題:此生許黨

周智夫像。資料照片

今年北京的清明格外寒冷,紛揚的雪花洒落大地。

“我的喪事一切從簡,不給干休所領導和兒女添麻煩,不通知任何親朋好友,不保留骨灰和空骨灰盒……”遵照遺囑,北京衛戍區某干休所離休干部、原第二炮兵某基地醫院副政委周智夫的送別會隻有短短十幾分鐘。沒有悼詞、沒有主持人,3個普通的花圈顯得簡朴、低調。而這一天,小小的送別室裡,卻有數百名老干部、軍人、群眾自發從四面八方趕來,送老人最后一程。

是什麼樣的力量感染著人們的心靈?從他朝夕相處的家人以及熟悉他的鄰居、戰友、干休所工作人員的講述中,從他跨越94年歲月長河的個人檔案和字字真情的《歷史思想自傳》中,我們一步步走近這位普通共產黨員崇高而豐富的精神世界。

“對黨知恩報恩,就涌泉相報”

初見周智夫,是在今年春節后解放軍總醫院第一附屬醫院的普通病房裡。

剛剛離開重症監護室,一場大病差點奪去他的生命。消瘦的臉上卻看不到絲毫劫后余生的痛苦,嘴角還泛著一絲微笑。二女兒周衛平說,前幾天,父親剛剛向黨組織交上12萬元“下輩子的黨費”——人生最后的心願已了,他的內心充滿喜悅。周老用顫抖的右手向我們敬上一個軍禮,嘴裡不停念叨著:“謝謝黨,謝謝部隊。”

女兒周衛平早已泣不成聲。她清晰地記得今年1月20日,當父親戴著氧氣面罩、顫抖著雙手,接過組織上派人送來的、印有黨徽圖案的黨費交納收據時熱淚盈眶的樣子。“他反復用微弱的聲音告訴我們,‘這輩子跟黨走,下輩子還是黨的人’。”

感念於心、念茲在茲。晚年的周智夫百病纏身,加上身患骨質疏鬆多年,站立稍久、走路略急、用力微猛就會骨折。這兩年來,每年有七八個月隻能躺在床上靜養治療。他深感自己時日不多,心中一直想著要完成一件大事。

“我要交黨費。”去年7月的一天,周智夫把照顧自己飲食起居的周衛平叫到病床邊,鄭重地說。女兒很詫異:“爸,您不是一直在交嗎?”

“我想交一次特殊黨費。”周智夫的話,並沒有讓家人感到意外。因為這樣的念頭他萌生已久:多年來,每每想起那些犧牲的戰友,感念黨和軍隊的恩情,他的眼裡總是飽含淚水。

2017年11月1日,這個得到全家人一致同意的決定,寫進了周智夫的補充遺囑:“悼念當年在戰斗中光榮犧牲的戰友”“對黨知恩報恩,就涌泉相報”“向黨交黨費拾貳萬元人民幣”。

立下補充遺囑不久,周智夫就因嚴重肺部感染住進重症監護室,可每次從昏迷中醒來,他就會問二女兒:“我的事辦了嗎?”

透過那期盼、焦慮的目光,女兒讀懂了父親發自內心的願望。2018年1月18日,二女兒周衛平、三女兒周衛華代表父親,鄭重地把12萬元特殊黨費交到中共中央組織部。

相交50多年的戰友們聽說了這件事都心生敬意:老周一輩子省吃儉用,日子過得緊緊巴巴,卻做了這樣的大事,了不起!

周智夫所在黨支部原書記、離休干部王文清說:老周在病危之際主動交納特殊黨費,絕不是一時沖動,他是在用最朴實的行動踐行一名老黨員終生許黨的庄嚴承諾。

“隻要革命需要,就是犧牲也要干!”

周智夫的左肩窩裡有一個彈孔,右肋處深深凹陷,一道長約10公分的傷疤觸目驚心。

二女兒周衛平說:“這是戰爭留在父親身上的永久記憶。”幾十年裡,一生低調謙卑的父親,隻偶爾提起這槍傷的由來:1946年4月,他任新四軍淮北七分區獨立四團二營四連黨支部書記,在安徽濠城外阻擊國民黨軍隊搶糧的戰斗中,一顆子彈打中他的左肩窩,貫通右肺,又打進了身邊一位戰友的小腿裡。

冒著彈雨、抬著擔架,戰友們把周智夫送到后方醫院,又7次帶他轉院、多次手術治療。在當時極端簡陋的醫療條件下,他幸運地撿回一條命:右側第六根肋骨摘除,右肺葉切除近三分之二,落下了三級甲等傷殘。

然而,讓周智夫一生銘記的,並非是自己承受的巨大創傷,而是戰友的不幸犧牲。“我活下來了,可那個戰友卻因為截肢傷口感染,死了。好多戰友也在戰斗中犧牲了。”一想起這些,周智夫總是老淚縱橫:“是部隊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沒有部隊就沒有我的今天,就沒有我們一家,所有的一切都是部隊給的、都是黨給的。”

“隻要革命需要,就是犧牲也要干!”翻開一本卷了邊的《歷史思想自傳》,裡面都是周老發自肺腑的炙熱心聲,也是他一生許黨的真實寫照。這聲音穿透數十年歲月時空,至今聽來擲地有聲。

白發蒼蒼的老伴婁淑珍,清晰記得74年前丈夫入伍前的那一幕。

那年,新四軍淮北分區地委來命令調一名區委會干部去分區政治部培訓班學習,回來后在鄉隊區隊當政治指導員或支部書記。當時組織選了一名干部,但那名干部是家中獨子,他父母勸他:“不能去,去了要打仗,人就沒了。”這時周智夫站出來說:“危險我不怕,我去。”

干休所衛生所所長張杰軍,始終難以忘懷兩年前的一次巡診經歷。

當時,周智夫正因腰椎骨折在家靜養,電視上正在播放鄰國不斷在島嶼問題上挑起事端的新聞。見到張杰軍,周智夫一把拉住他的手,激動地說:“我們的領土絕對不能被別人佔了。我的戰友為了祖國解放犧牲了,他們都很年輕,有的還沒成家。祖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我們一定要守好!”周智夫越說越動情,“隻要祖國需要,我還要上戰場,你們年輕人也要主動請戰。”

“革命軍人四海為家,到哪裡都是組織的安排”

位於海澱區某干休所周智夫的家,是2008年搬進來的,面積還沒有完全達標。走進家門,飯廳裡挂著周老的遺像。老伴、兩個兒子、3個女兒,都沉浸在對親人的思念中。

這是全家人機會不多的一次相聚。從東北到華東、從華東到西南、從西南到華北,周智夫一生4次跨省調動,經歷10余次部隊整編、20多次崗位變換,大女兒周雪文留在重慶落戶,大兒子周華、二兒子周為民參軍后,一個轉業安置到江西九江、一個回到江蘇徐州老家,雖然他們也想離父親近些,但從不敢跟父親提起。革命軍人四海為家,他們深知父親的脾氣,即使說了父親也不會同意。

1945年,時任指導員的周智夫跟隨部隊一起攻打高作鎮。戰斗結束后,組織決定將他所在的五連與六連合並,並任命他當連隊書記官,負責副職工作,他欣然接受﹔皂河打下后,上級調他去地方區隊,由前方到后方,他堅決服從。

戰爭年代,黨指到哪就打到哪﹔和平時期,黨叫干啥就干啥。1957年初,一紙命令,調周智夫到新組建的重慶炮校工作。他第二天帶著妻子和4個未成年的孩子,拎著兩個竹編箱就出發。

原以為可以在重慶過上安穩日子,1968年6月,周智夫接到去第二炮兵某基地醫院任職的命令,一家人又從重慶趕赴雲南。剛剛走出校門的大女兒周雪文則被孤身一人留在當地落了戶。

家越搬越遠,條件越搬越差。由於住房緊張,全家人借住在當地老鄉家一所廢棄的房子裡,生活十分艱苦。家人有時也抱怨,周智夫又給他們做工作:“革命軍人四海為家,到哪裡都是組織的安排。”

正當他在雲南的工作風生水起時,1970年5月,周智夫又被調往第七機械工業部工作,一家人千裡迢迢從雲南搬往北京……一家6口,從此分散居住在全國4個省市。

循著周智夫個人檔案中一方印章上的名字,記者找到了干休所第一任政委朱南璋。他回憶起1984年干休所組建之初艱難開局的情形,感慨萬千:“當時,由於設施條件不完善,很多同志不願搬,工作一時很難開展。”

“我先搬!”周智夫第一個站出來,“組織分配的住房,每一平米都飽含黨的關懷。”他還勸說大家要感恩組織、服從安排。一樓衛生條件差、採光效果不好,很多人都不願意要。朱南璋找到周智夫,他二話沒說就領取了一樓的鑰匙。

眼看就要搬家了,朱南璋又面帶難色找周智夫商量:“老周啊,二樓有位老同志腿腳不方便,你看……”明白了政委的來意,周智夫又爽快地交換了鑰匙。

“可不能‘一人公費醫療,全家免費吃藥’”

早上6點起床,晚上7點看新聞聯播,與人約定時間必定准時赴約,干事創業誠實守信、有一說一……從小和姥爺生活在一起的外孫周洵說,姥爺對自己的影響已經刻在了骨子裡。

走進周智夫的家,滿目皆是簡單朴素的陳設——用了幾十年的沙發、鋼管床等老舊家具,就連上世紀50年代的牙缸、飯盒都舍不得扔。

周智夫對軍裝情有獨鐘,但凡隆重場合,都會穿著熨得筆挺的軍裝。一套軍裝,他穿了30余載,已經褪了色。歲月流逝,軍裝的顏色變淡了,軍人的底色卻厚重了。周智夫的忠誠、感恩、勤儉的美德融進了血脈,也融進了家風。

翻看他生前記錄的《生活備忘錄》小冊子,小到幾塊錢的衛生間燈泡,大到上千元的電器開支,每一筆都記得詳詳細細。記者粗略一算:從2009年到現在,周智夫平均每月開銷僅幾百元!

小兒子周衛民說,很早之前,父親就立下家規:子孫后代永遠不忘黨恩。上世紀70年代,邊境發生戰事。周衛民服役期滿,剛接到退伍命令。周智夫要求他留隊待命,隨時准備報效祖國。周衛民當天找到領導,申請推遲退伍。得知輪不到所在部隊上前線時,才返回江蘇老家。

念黨情、報黨恩、跟黨走,是周智夫紅色家風的底色。得知曾外孫潘怡霖要到國外讀書,他再三叮囑:“你的根在中國,學成后要回來報效國家。”言者諄諄,聽者動容。

周智夫給自己定下了為組織多著想、多分憂、多添彩,對組織少提要求、少講條件、少添麻煩的“三多三少”原則。即使對待家人,也不破例。二女兒周衛平乖巧伶俐,周智夫對她疼愛有加。初中畢業時,周衛平看到不少同學都參了軍,也想讓時任軍管會副主任的父親安排自己當兵。

“組織把我放到這個位置上,是要我多作貢獻,而不是為自己辦私事。”沒想到父親不但不願說情,還讓女兒下鄉插隊。

插隊2年多,滿以為父親會幫自己安排個好出路,希望卻再次成為泡影。最后,周衛平自己在海澱區百貨公司找了份工作。

“我們姊妹5個都沒沾過父親的光!”周衛平說,自己剛開始也不理解,甚至覺得是父親“無能”!“但現在我明白了,父親真的了不起!”

遲暮之年,周智夫落實待遇標准更加嚴格。他近年的醫藥年標准統籌費是每年2.8萬元,但每年實際藥費連一半都沒用到。他常說:“待遇是組織給的,有標准也要省著用。”

大女兒周雪文患有心臟病,隨身備用速效救心丸。每次大女兒從重慶來北京看望自己,周智夫都讓女兒在藥瓶上貼上名簽。面對不解,周智夫解釋說:“我的藥是公費保障的,可不能‘一人公費醫療,全家免費吃藥’。”

曾與周智夫相交多年的干休所原政委魏增池說:“周老一直把自己當成普通黨員、普通一兵,他一輩子沒有忘根、忘本。他經歷了舊社會的苦難和戰爭年代的槍林彈雨,也感受了改革開放帶來的幸福生活,他對黨的感情特別真摯,對黨是真相信真擁護!”

(責編:常雪梅、程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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