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法與說法》（共4冊，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一書，是李瑞環繼《學哲學用哲學》、《辯証法隨談》、《務實求理》之后的又一部重要著作。李瑞環在中央分管宣傳思想工作時，我曾聽過他的講話，印象很深。現在讀他的《看法與說法》，覺得很親切。
《看法與說法》再現了李瑞環鮮明的思想作風、工作作風和文風。李瑞環曾任全國政協主席。作為國家領導人，群眾對他們怎麼看，對他們有什麼希望？當然，最大的希望是他們能帶領國家、民族走向富強，這是最基本的。具體點說，有兩條。第一是干事，在其位總得謀其政，希望能主動干點有個性、有創造性的事。領導就是帶頭，就是創造。第二是說點新話，領導干部首先是思想領導、思想創新﹔無論在言、在實，都應領社會風氣之先。在這方面，李瑞環作了很多努力，有自己的特色。這套書中，就有許多生動的例子。
在我的印象中，李瑞環在位時，抓了幾項很有個性的工作。他在任天津市長時，抓“引灤入津”工程，解決了老百姓吃水的難題，這也是個很大的民生問題。他主持全國政協工作時，也做了很多實事。比如，上世紀90年代，他到新疆和田縣考察工作時，幫助群眾改水。李瑞環說：“和田窮在水上，病（人患‘大脖子病’）也在水上”﹔“大家湊一點，政府群眾共同努力，問題可以解決。”他回到北京后，向中央匯報，並召集家人捐出2萬元，托人給和田送去。隨后用三年時間，採取財政撥款和社會捐款，解決了農牧民的吃水問題。至今，那裡的群眾還記著他，念他的好，念共產黨好。
李瑞環愛說實話、敢說真話，這在干部和群眾中早有流傳。有一次，李瑞環到外地視察，聽有的領導干部說“現在講話不好講”。李瑞環說：“有什麼不好講？有什麼說什麼嘛！”李瑞環也一直是這樣做的。可惜在這方面，近些年來，群眾對有的領導干部講話不滿意，不僅講話多，而且空話、套話很多，有個性的創造很少。也如李瑞環所說：“他們習慣於坐在屋子裡，豪言壯語，氣吞山河，聽起來似乎決心很大，道理很多，但隻有唱功，沒有做功，嘴行千裡，屁股在屋裡。”
中央八項規定涉及文風問題，呼喚優良文風歸來。文風問題，實際上是個黨性問題。領導干部應捫心自問：在文風或講話方面，自己是不是符合黨性、為公為民？普通黨員干部也要問問自己：講話是不是出以真心？誠然，講真話，有什麼說什麼，也需要合適的環境。
領導干部在高位、擔大責，隻要堅持黨性原則、出以公心，心裡就會有底氣。有底氣，就用不著講話、作報告說空話、套話﹔也用不著每次講話之后，還發個通知，講在什麼什麼指導下，以什麼為重點，穿靴戴帽。這也是毛澤東所批評的“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
今年是毛澤東誕辰120周年。毛澤東的講話、電報、文稿，包括很長的著作和大會報告，如《新民主主義論》、《論聯合政府》等，都是開門見山。有一次，我去廣西參觀百色起義紀念館，看到百色起義后鄧小平寫給中央的報告，開頭第一句話就是第幾軍情況如何。當時我很激動，沒見過重要文件有這樣開頭的。語言精練朴實、干淨利索，是鄧小平一貫的講話和行文風格。那一代領導人都是這樣，一心為黨、為事業，心裡有底氣，文風自然正。領導干部敢領風氣之先，才能帶出良好的文風。
作為普通黨員干部，也要講原則、有骨氣，匯報工作應有一說一、實事求是，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大可不必媚上、跟風。這也是個人格問題。習近平總書記在批評“長、空、假”的文風時指出：“文風不正，嚴重影響執政成效，降低黨的威信。”我覺得，還應加上一個媚字，心有媚，則行不正。即如毛澤東在《反對黨八股》中所說的“牆上蘆葦”。人無底氣，心則虛，文就空﹔人無骨氣，性則媚，文必假。領導干部發揚優良文風，首先要克服“長、空、假”。從李瑞環的書中，能讀到他良好的文風。他從政是想干事、讀馬列、學哲學，心裡有底氣，有什麼說什麼，不僅不去跟風，還有創造，敢帶頭、倡新風。這才是我們所應提倡的文風。
李瑞環的書在出版之前，社會上就已流傳書中的語錄。他曾說：“報紙就是一面鏡子，有人對報紙批評有意見，但你不能砸鏡子啊。”這是講宣傳工作、講輿論工具。類似這樣的話，還有很多。比如，“房子蓋完了，看的人總是老百姓多、不懂的人多。不懂的人看了說好，懂的人看了知道好在哪裡，這樣才叫真好。不懂的人看了說不好，懂的人看了說很好，搖頭晃腦、很神秘，那就不叫真好。”再如，“不少秘書寫領導講話稿，提出問題分析問題頭頭是道，而對解決問題卻三言兩語、草草收場，頭重腳輕，虎頭蛇尾。底氣不足，缺乏力量。”這些話都已整理成書，我們可以仔細品讀。還有，前兩年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朱镕基講話實錄》，很受歡迎。在“長、空、假”文風盛行的時候，讀領導干部講真話的書，令人興奮，很受教益。
現在，領導干部出書有三種情況：一是書出版之后，沒有人看，最后進造紙廠，化成紙漿﹔二是書出版后，人們搶著買﹔三是書還沒有出版，人們就傳說書中的內容。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准，讀者的反饋是檢驗一本書好壞的唯一標准。搞出版工作的同志，應當站在歷史的高度，以百年或千年計來看問題，多出些能經得起歷史檢驗的書。
總之，《看法與說法》中的許多觀點和方法，如“把握好改革的力度、發展的速度、穩定的程度”，“不斷改善人民生活，是我們共產黨人的根本職責，也是發展經濟的最終目的”，“共產黨是以自我批評為主要特征的黨”，“說法是看法的表達”，“在堅持准確性的前提下，力求通俗、簡潔、鮮明、生動和富有個性”等，對於提高領導干部理論水平和工作能力，都很有指導意義。
（作者梁衡系原新聞出版總署副署長，本文是在李瑞環《看法與說法》出版座談會上的發言，標題為編者所加）
|
